【孩子的手不干净】(阴雨)
昨天想写的是早晨发生的事,是在上学的路上。
微雨好像无数细细的面粉在飘飘扬扬地挥洒着,又一个可爱的孩子——月东哥哥的四小子(可笑的是至今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当时也不会知道十五岁的我就是他的堂叔),他进入了我的日记。
他比我要小七八岁,与他相见,总是在上下学的路上。
昨天,路很湿滑,他也撑着伞跟着我小跑,为了照应他,我放慢了一贯的脚步。
他跑得很欢快,这个平常没有会人会过多注意的男孩子一脸的欣喜。
平时遇上他,我总是爱逗他:“四娃,来,我给你一样东西。”他就会充满期待地向我跑来,伸出又黑又脏的小手,而吝惜的我往往只好伪善地笑着把手上招摇的小文具放。
“明天把手洗干净,我就给你。”可每次见面,他的手都是那么肮脏。
逗了他无数次,他却一次也没有得到过我的东西。当然,我也没有啥东西能送得出手。
为什么我逗了他无数次,一件东西也没有送给他,他还是那么相信我呢,每当我有呼唤,他都能愉快地跑过来呢?
是不是在他那无暇的心地里,还没有产生出不信任的情绪?还是他也知道手太脏是自己不好,不会有一点点地对我的不满的?
我知道自己为啥爱逗他了,他身体是脏的,但他的性情是那么纯真,清白如井水。他的眼睛那么明净,没有一丝丝疑云,他的赤诚展示的是他童真的天性。
他没有我另一个姪女离离机灵,也没有那么活跃,与别人都很少交流。他常常是一个人在走,不太与别人为伴。
与他接触过了,就知道他并不复杂,甚至比旁的孩子更回单纯。
他能每次都向我摊开手,他是真的一直想要,他没有一点邪念。他其实也不明确想要的是什么,七八岁的他还表达不明白。
我也是有了许多经历之后,终于有些明白,他想要的也不是啥物品,哪怕我给他的是一颗路边随手拣的石子,他也会高兴万分的。
他真正想要的,应该是份大人的关心,和对他在的在家庭之外的存在之承认。
前天晚学回家的路上,我把七颗算盘珠子用几根颜色不同的毛线穿成串,送给了他。也教会了他如何拆解和如何串联。
珠串是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很喜欢的玩具,多用来玩‘修房’的游戏,拆开来也可以用来做‘叠子’‘滚弹珠’‘猜数’等等游戏。戴在手上也是种很得意的饰品。
他接到礼物,高兴之际,来了兴致,又提出新的要求。他同时伸出双手,要我跟他画手表。
我也很开心,这是他也进一步认可了我,才会愿意与我更亲近。
可我从小就是理智重于情感的人,我不给他画,反而乘机对他说:“你回去把手洗干净,我明天跟你画!”
到了‘明天’,也就是昨天早晨,刚刚在天桥下追上他,我就问:“老四,手洗干净了吗?”
他有些不好意思,“洗了。”说得是没有底气,还是把双手伸出来给我看。
这哪里算得上的洗了的?只洗去了‘浮尘’和‘扬沙’。说实话,双手就跟干掉的‘推屎杷’差不多。
我把脸一板,故意吓他:“来,我跟你画两只螃蟹,把这双手铗掉算了!”自从把离离吓得大哭后,我已经会吓人了。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即使我有点宠他了,他还是能惹得我不高兴的。
后来我明白,这是爱与溺的区别,大人适度的喜怒表达。是最能令孩子明白是非的捷径。
他急忙把手缩了回去:“我晌午洗干净。”
他给出了承诺,我也适当地缓和了表情,还是要责他:“早晨为啥不洗干净?”
他赶紧说,“起床都六点了,我赶忙洗手洗脸吃饭,怕赶不上跟你一同上学,吃了就跑出来,就没有把手洗干净。”
爱跑步上学的同学很少,天色不太明的早晨我一般会跑着去,这样节省时间。只要天色够明,又不下雨,或者吹太大的风,我会边走边看书,对谁也不太搭理,我就是个这样极不合群的人。
偶尔有个小伴当,也不太会关心。能将就着他的速度一路同行上几回,已经很奢侈了。
一边小跑,我一边问:“你会带上红领巾吗?”“会的。”
“为什么这次没有你呢?”“老师也说我不讲卫生,不爱干净。”“就是,要把红领巾保持干干净净,就必须要把手洗干净,你要干干净净地,老师才能放心地把你评为红领巾。”
“你成绩好吗?”“不很好,老师要我向二哥学习。”“能像二哥那样,领到奖状吗?”……
早晨的三队大田,蓄满了清滢滢的冬水。天色渐明,水面薄雾升腾,从这一田水里,我已经看得出今日又是一个阴天。
我带了陈四娃来到大田埂边,蹲在大石头上给他洗手。
秋已去,冬已来,水有些冰凉,就像他所能享受得到的关心。
他有兄弟四人,三个在上学,负担很大,大哥哥是智障患者,还有癫痫,又是个不小的负担;爸爸在铁器社上班,挣钱养家,难得在家歇上一夜;还有位老奶奶,也得照料洗涮。
家务和七口人的十多亩包产地,大都指望着他妈妈一个人。他妈妈也是全队出了名的手脚慢。他们兄弟四个崽子能有吃有穿就很不错了,还能指望大人照顾得多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