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玉已经坐起身来,地上是一堆珐琅器的碎片,想必是刚才那声响的来源。她呆了呆,回过神来,柔柔笑了笑着对我说道:“姐姐,皇后娘娘口谕,说这件事我也有错,不宜张扬。”她犹自掉下两滴泪,正欲开口,忽的,眉头一皱,干呕了几声。
如蓝最先反应过来,神色迟疑了一下,喜道:“小主……小主莫不是有喜了?快去请季太医,是他照顾着小主的。”季恒匆匆赶来,于靖玉覆上白绸便压上双指,把完脉,后退两步:“恭喜小主,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江儿又是喜又是着急,带了几分嗔怪道:“怎的上次来开方子时不早早说?”季恒忙行礼:“小主受惊,脉象不稳,再加上月份不大,微臣失职,没有察觉。待微臣开好安胎的方子着人送过来,小主切莫伤神,更不宜操劳。”
靖玉病中脸色苍白,此刻因惊喜浮着淡淡的潮红:“真的?真的?”“是,确已有两个月身孕。”靖玉的手自然地覆上小腹,含了一丝初为人母的欢欣:“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是,微臣告退。”
如蓝蹲身行大礼,泪眼盈盈地说:“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奴婢,奴婢这就去告诉了皇上!”起身竟踉跄了一下,我一把扶住,笑着:“瞧瞧,如蓝激动地路也走不好了。”如蓝脸一红,屈了屈膝便飞也似的走了出去。
我一福身:“恭喜小主了,小主有了身子便要特别注意,吃食一律要验过了才好,也要少走动安胎,虽说六月的千秋节是躲不过了,但……”她一撇嘴,眼中却流出笑意:“姐姐真是的,怎么变得这么切切查查的了。”我假意生气:“好啊,那我也不管你了。”“我也不想管了啊。”江儿嗤嗤笑着说,“哎哎,玉儿错了,姐姐别生气,江妹妹,你怎么也跟着瞎闹!”
……嬉笑间,只听得清亮儿的一声:“皇上驾到——”
我们福身,皇上进来了,家常打扮,坐在靖玉的床侧,扶她躺好,为她掖了被角,道:“朕这不是来了么,你怎么坐起来了?小心身子。”靖玉只闷闷的不言。
“好了好了,小孩子脾气,这样朕怎么放心你,和咱们的孩子?”靖玉脸上飞过一片红霞:“皇上……皇上前几日怎么不来?”“朕这不是忙吗,又怕吵了你不得静养,你好好歇着,朕陪你用晚膳。”“是。”
……
如此,便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都是安稳,转眼就到了千秋节,六月十八日。靖玉身子大好了,似乎身心上都渐渐缓了过来,并且她害喜的并不厉害。倒是口味重了些,性子倒没怎么变,一听是千秋节,即刻就囔着可不再愿意费心劳神,送些什么由着我们去准备。
靖玉怀了身子,做什么都有几十双眼睛盯着,礼送的贵重了,是巴结皇后,是炫耀自己赏赐的厚重;礼送的轻了,是蔑视中宫,是恃宠而骄,所以一点儿也马虎不得。我思量片刻有了主意,叫来季太医,又叫如蓝跑一趟库房。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千秋节,永寿宫那边也是一早就来人传了话,请阖宫妃嫔一同来庆。皇上今日有要事是不能来了,似乎是北边与赫鹘族一战有了音讯。太后则是提前去看过皇后了,想来是也是不爱凑这热闹的。只剩下这宫里的女人,一众女人,想必极是“热闹”。
我早两个时辰,就为靖玉打扮起来,着杨妃色齐胸襦裙,挽着朝云近香髻,斜插着一支镂空珠蕊莲形金步摇,垂下许许点翠滴状金坠儿,玲珑响动间带着梨花胭脂的香风阵阵。
皇上赏赐了轿辇供靖玉出游时坐着,过了须臾,便到了永寿宫门口。扶靖玉下了轿辇,迎面撞见了昌妃。她一身桃红蹙金绣并蒂莲纹彩晕对襟宫装,唇上点着极鲜妍妩媚的炎色,娇艳欲滴。眼角只淡淡晕了一层水红,她半合眼眸,乌黑的瞳仁扫了一眼靖玉,只扶了侍女的手就走了进去。靖玉脸色微微发白,稳了稳神随后进入。
正中间凤座上的就是皇后。靖玉日日请安,我从未跟去,多是如蓝陪同,所以也从未见过这位皇后。她一双狭长的凤眼,却不见凌厉,反而带着几分柔和,一身明黄又凭添了几分肃意,靖玉忙福身:“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我也跟着福身下去。
皇后含了一丝笑意,说到:“快免礼,妹妹真是懂规矩,不枉本宫和皇上的信任。素宁你也不提醒着本宫,皇上不也说了么,这礼能免就免,弄这些虚文做什么,子嗣才是最要紧的。”靖玉站起身来,这一番话,处处都将矛头对准了靖玉,皇后端庄柔婉,贤良淑德,可终究是这宫里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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