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洛鲤很坚持:“我能帮忙的!”
乌四挑眉问:“你知道我在做什么?”
“不知道。”洛鲤很快地补充道,“但我知道你现在是要救我的族人,我不可能干看着什么都不做。”
他到底是东海鲛人的后裔。
乌四笑了:“你若是留下来帮我,待会儿被吓到可不许哭。”
“我才不会哭呢。”
气哼哼地说完,洛鲤接过乌四递来的小罐子,听他吩咐道:“等东西出来了,你就负责把药粉洒在伤口上。一定要将伤口完全盖住,一直到不流血为止。”
洛鲤紧张地点点头,双手捧着罐子站在床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没留给他更多准备时间,乌四直接挑开那人的衣襟。
洛鲤倒吸了一口气。
他之前的猜想错了。这人身上长的不是肉瘤和脓包,而是另一种更恶心的东西——那是一颗颗虫茧,遍布他的四肢与躯干,使他成为一个徒具人形的血肉模糊的怪物。
洛鲤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然而他依然强撑着一动不动,甚至没有转开头。他不想被人看不起。
所幸,乌四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的。”乌四低头检视着那些茧,“有几天了?”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四天。”
“哦,你很不错。”乌四伸手轻触其中一枚足有鸡卵大的虫茧,“这是飞蛾蛊的一种,名为翩蝶。中这种蛊的人最多撑不过十二个时辰就会活活疼死。现在虫茧已经发育成熟,再等一个时辰,它们就会破茧而出了。”
那人挣动了一下,乌四的手指冰凉,却让他仿佛被烙铁烫到一样。
“别、别摸……太脏了……”
乌四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用手指在上面比划了一下:“现在虫茧已经长得太大,想要活命,就只能趁着它们没出来之前,将它们一个个剜下来。不过翩蝶茧扎根于血肉之中,若是该处麻木就会自行移位到令人痛苦难当之处。因此,你将生生忍受这剜肉之痛,若是经不住,便只能一命呜呼。”
那人的脸蠕动了一下,似乎是笑了:“我受蛊虫钻心之痛都熬过来了,不妨事的。”
乌四点点头,他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柄尖刀。洛鲤见状立马握紧了手中的罐子,他现在已经明白乌四那句“等东西出来”是什么意思了。
然而,乌四并没有像两个人想象的那样直接开刀刮肉,而是将手腕悬到那人上方,好像想起什么一般问道:“对了,还未请教尊敬大名?”
“我,叫我阿鬼吧……”话音未落,阿鬼突觉脸上一热,嘴里也尝到一丝腥甜:“你——”
乌四淡淡看了他一眼,将依然在流血的手腕收了回去,没有任何解释。
“这是……契约?”阿鬼惊疑异常。
“只是一道保命符罢了。”乌四漫不经心道,“我要开始了。”
解蛊的过程乌四说得容易,可真做起来,却不是仅仅动刀子这么简单。他先在周围洒了一圈药水,又在屋内贴上不少符咒。最后才运起蛊术,用小刀割开了第一块皮肤。
乌四选的第一个地方是腹部。
这里是肺腑要害所在,虫茧也生得最大,需要小心处理。不过谨慎并不意味着放慢速度,洛鲤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乌四已经手起刀落,一枚白色虫茧连着一块血淋淋的皮肉便被挑到了床尾放着的坛子中。再看阿鬼的肚皮上,已经多了一个血窟窿。
洛鲤反应也很快,不待乌四开口,便伸手一扬,将药粉均匀地覆盖在伤口上。这药粉功效显著,血立刻就被止住了,新生的皮肉正在慢慢愈合。
他松了口气,而乌四已经开始处理下一枚虫茧。
就在乌四与洛鲤紧张救人的时候,秦铮依然在下沉。
就在落水的一刹那,一股无形力量突然让他动弹不得,无法挣扎,无法逃脱,他只能这样沉重而僵硬地下沉着。
他感觉自己是一只被包裹在碧色琥珀里的小虫,就要这样无声无息地消逝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了。
然而,几乎是下一刻,他突然感到心头一痛,低头一看,一团污血从自己的衣服中漫出来。随即,他感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那股无形压力一下子消失了,他找回了自己的四肢。
手上的束缚早已经解开,秦铮伸手捉住那团污血,在中间发现了一只死去的双头虫。
这是……蛊?
秦铮的嘴角微微翘起。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下的蛊,却知道这蛊是如何被解的。
——看来,那家伙的心肠还没有硬到让我孤身犯险不施援手的程度嘛。
心里面暖烘烘的,秦铮调整了一下身形。依他的修为,在水下呼吸无碍,可视力却有些受阻。这潭水也是奇怪,不知是何种液体,似乎分外轻薄,他一滑就能游出去老远。
那些人抓住重生者就扔下来,总不是要将他们淹死。秦铮想。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他又下沉了一段,突然听到某个方向传来一段奇异的音乐。那声音能勾起人的无限怀念,更能带来无限伤感,就好像是小时候听过的雨声,一直缱绻在记忆的深处,偶尔回忆起来,却觉得恍若隔世。
秦铮向着那声音游去。
随着距离的接近,一段段往事浮现他的心头。可那些记忆在坚韧的灵魂面前不堪一击,彷如拍打向礁石的巨浪,最后碎成一片片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