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惺忪的睡眼再次睁开的时候,视线里的一切好像都和平常不太一样了。
商怀砚的脑袋有点木。
他转动着眼睛,看着倾斜的天花板,倾斜的床帐,乃至于倾斜的床铺。
……这是怎么了。
商怀砚有点纳闷。
是我昨晚睡着睡着,还从床上一路滚下来,睡到了地毯上去吗?
然后他循着本能一转头,就看见了同样睡在自己身旁的易白棠。
阳光正巧从窗户的斜角处射入,在罩在窗前白纱的起伏之下,折叠出长短不一的光条照射在面孔与脖颈上,至于脖颈之下,一切赤裸,只被一层薄薄的被子半遮半掩。
商怀砚的目光停顿在易白棠裸露的肩膀上,接着又不动声色地转移到对方的脸上。
这是他少有的比易白棠醒得更早的清晨。
当阳光射入的时候,易白棠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身旁,一只手臂伸出来被他枕着,眼睑下的那一线黑影,似乎述说着一丁点主人的疲惫。
他的脑袋顿时抽疼了一下,醒来时候的麻木终于在视觉的刺激中全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再灵敏不过的感觉:身体的赤裸以及身上的酸疼。
混沌的记忆像是被打开了开关,昨天晚上的事情山呼海啸一样席卷而来。
正当那一幕幕激烈的画面交相出现在商怀砚的脑海里的时候,男人的yù_wàng自然地在清晨中苏醒。
商怀砚暗抽一口气,刚刚一动,就感觉被自己睡着的人同样微微一动,接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易白棠用手臂撑起身体,但被压了一个晚上的手臂有点气血不畅,他刚刚撑起来便轻轻一晃,重新甩了下去,但在落到地毯上之前,一双有力的手臂已经从前方伸来,稳稳撑住了易白棠,然后快速揉捏起来,帮助易白棠揉开手臂上的麻木。
这手法还挺专业的。
有点舒服。
易白棠已经能感觉到肌肉在短暂的针扎一样的疼痛之后,血液流通的温热感。
他懒懒哼了一声,感觉到商怀砚将自己揽入怀中,手掌正在他的腰背处不住流连,耐心按揉着。
他被小树苗蹭得愉快,准备来个属于清晨的早安吻。
但在易白棠动作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商怀砚不止抱着自己,还紧紧拴着自己,并且一脸严肃,一点都没有欢爱之后的慵懒与放松。
易白棠:“?”
他有点奇怪。
商怀砚轻声开口,带着一点埋怨:“感觉怎么样?还麻不麻?晚上我没注意睡到了你手臂上,你也不知道把我推开抽出手来。”
他脸上虽然严肃,语气中却不缺乏温情,每一个字都像在脑海里转了又转才终于说出口,所以显得真挚而诚恳:
“白棠,我发誓昨天是个意外,我一定负责到底!”
易白棠:“……”
他有点懵逼……
这个时候,商怀砚的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因为在记起昨天晚上的所有情况之后,他飞快弄清楚了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主动,虽然最终的上下方向让他狠狠惊讶了一把……但现在这些小事并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安抚易白棠!
白棠昨天晚上喝醉了。
而我其实是什么都懂就是月色太美没有把持住!
完全没有把!持!住!
在完全没有充分准备的时候就和易白棠滚了床单!
对方明显还是个直男,现在究竟怎么办?他妈究竟怎么办?!
商怀砚的内心已经急得抓狂了,偏偏脸上还要特别稳住,并及时抓住易白棠,不让他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如果只是和他打一架还好,要是直接跑掉了,他到哪里去找人?
好在过去与许多男女的交往经验给了他很大的帮助。
他能够又从容,又温柔,又成熟地先安抚对方。
一、推锅醉酒。
二、表示负责。
这快速拎出来的两点……应该能够让易白棠和他好好说上几句话吧?
商怀砚十分心怀忐忑。
易白棠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出于对小树苗的了解,他飞快意识到小树苗对于昨天晚上的一切必然想歪了一个很重要的环节。
他昨天晚上根本没醉。
商怀砚也不一定醉,但至少兴奋起来了。
商怀砚可能怀疑我醉了。
然后觉得自己逼奸或者诱奸了我。
虽然这种脑回路转得特别奇怪,但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重要的问题是——
易白棠淡定中终于有了点不爽。
他在这种误会的情况下也如此娴熟地安抚我,那过去如此娴熟地安抚了多少人?
他能够感觉到小树苗是真心的。
但也许小树苗的真心就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过去能那样对别人,现在能这样对我,未来又能玩出更多新的花样。
然后我好不容易养出的小树苗就要把出根系,带着茁壮的身躯和美味的果实落户别人的家里。
易白棠感觉到了浓浓的危机感。
这个危机感告诉他,要让小树苗安安稳稳心甘情愿地呆在他身边而不是时不时出去拈花惹草,必然是一个长期抗战;而在抗战胜利之前,自己都要牢牢地握住底牌,不能被看穿。
也就是说,他得让小树苗越来越爱他,而不能让小树苗知道自己其实也挺怜爱喜欢小树苗的。
易白棠彻底清醒了。
他推开商怀砚,默不作声坐直了身体。
盖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