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三天,丹朱嬷嬷便会去一趟青岩寺,把冯妙的情形告诉高照容,再由她转告拓跋宏。为了听这消息,拓跋宏每三天便去一次高照容的广渠殿,即使并不留宿过夜,高照容也成了俨然成了皇帝的新宠。
李冲仍旧时常出入崇光宫,拓跋宏拟过的政令,有时会请他再看一次,免得出什么纰漏。在外人看来,李冲是太皇太后的宠臣,可太皇太后的丧期还没过,他就已经转去巴结小皇帝,世上没有比他更会钻营的无耻之徒了。私下里,不知道多少人对他指手画脚。可李冲的脾气,跟他教出来的女儿一模一样,只管自己问心无愧,丝毫不理会旁人说些什么。
也只有他这样硬脾气的人,才敢对着皇帝拟写的诏书说上一句“文辞不通,用语拖沓”。每每出现这样的情形,拓跋宏总是一笑置之,重新写了来请他评判。
可就是这么一个耿直的人,却一连几天欲言又止。拓跋宏看出他有话要说,留他在崇光宫一同用晚膳。几杯薄酒落肚,李冲才对皇帝开口,请求他能去一趟青岩寺。他借着酒意对拓跋宏说“那里有一个人,很想看皇上一眼,她也许一辈子只能看皇上这么一眼了。”
李冲说的自然不会是冯妙,拓跋宏心里狐疑,可任凭他怎么问,李冲都不肯再多说了。对他的请求,拓跋宏答应下来,眼前就有现成的理由,二皇子的病已经好了,正该去青岩寺上香还愿。
他试探着问“李大人出入宫廷的时日也不短了,不知道从前有没有见过朕的生母?朕很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李冲沉默了许久,只说出一句话“她当得起先帝一生独宠。”
皇帝驾临青岩寺,自然马虎不得,羽林侍卫提早就封锁了山路,山寺大殿更是反复清洗打扫过。因为借着二皇子病愈还愿的由头,高照容也带着拓跋恪随行,四帷马车一路驶到山寺门前。
此时天气已经转冷,高照容披着一件纯白狐狸毛大氅,把拓跋恪从车上抱下来。小小的孩子裹在浅金色织锦衣袍里,看上去更加乖巧可爱。拓跋宏先在佛像前奉了香,高照容才带着孩子跪拜燃香。拓跋恪路还走不稳,也学着高照容的样子,对着佛像俯身。高照容怕他跌倒,又觉得山间风大,匆匆上了一炷香,便抱着他返回车辇上。
一道青布帘子,隔开了前殿和后院。青布帘后面,李夫人牢牢地盯着拓跋宏,看他在佛前燃香叩拜,像是要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印刻在脑海里。他的五官轮廓,几乎与先帝一模一样,却又掺进了几分来自母亲的柔和斯文。
他才出生几天,就被太皇太后派来的人抱走了,一个人在险恶宫闱里长大,其中的艰辛,不言自明。可现在,他已经是君临天下的帝王了,英姿勃发,俊美无俦。
李夫人依依不舍地放下帘子,转身走回南山房。简陋茅屋内,一身常服的李冲正一件件翻着她缝制过的衣裳“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到底是他的生母,你就忍心连一句话都不跟他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