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仪局的宫女,光是准备这位高小姐的用具,就累得快要直不起腰来,私底下都说,就算是请个九天仙女来赴宴,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真到了三月初三这天,人人翘首盼望,都想看上一眼这位神仙一样的高小姐。可等到午时开宴,各家的小姐都来了,惟独这位高小姐没来。只有高清欢向太皇太后和皇上代为解释,说高小姐早起头痛,用丁香花敷额头去痛。没想到丁香花在皮肤上留下了印记,用水粉遮盖不净,要重新匀面上妆过后才肯来。
贵客都已经到齐,自然不可能专门等着一个人。侍宴的宫女,用彩盘托出六十个桃木雕成的中空小盒,依次放进水里。事先开凿的水槽,顺着山势微微起伏,引入其中的水,便自然流淌起来。桃木小盒放进水中,都漂浮在水面上,也顺着水势缓缓飘动。
众人的座位,就零星散落在曲水环绕之间,只有冯家小姐怕凉,设了一块素纱屏风在面前。
太皇太后笑吟吟地对拓跋宏说“今儿是你们年轻人的日子,哀家只是来看看热闹。宏儿,这春宴就由你来主持。”
拓跋宏也笑着起身,先取了桃花春酿,单膝跪地敬给太皇太后,然后才站起来说“朕也是借花献佛,今天的主意,可都是思政想出来的。他连朕也瞒着,没想到布置得如此别出心裁,孙儿不如干脆让贤,让思政来主持。”
说话间,冯诞已经从座位上起身,也跪在太皇太后面前,捧上自己手里的春酿“请姑母赏脸,也喝了侄儿敬上的酒,侄儿就算借了胆,敢在姑母和皇上面前献丑了。”
太皇太后听见他油嘴滑舌,撑不住笑了,就着他的手浅浅地尝了半口“猴崽子,快去吧,要是好就罢了,要是不好,哀家宫里有五寸宽的木板子,让你父亲带回家去,好好整治你一顿。”
冯诞得令起身,便对着所有宾客朗声说话。他指着水中漂浮的桃木小盒说道“今日都不必拘束,随意想个新鲜主意,博太皇太后和皇上一笑。等会儿酒令传到谁面前,便请派出席上年纪最小的一人来。若是男儿,便喝三杯酒,再从水中取一个小盒,照着里面的话去做。若是女子,也取一个小盒照做,另外不拘是唱歌、吟诗还是作画,挑自己擅长的表演一样便可。”
参宴的人听了这话,都明白了几分。每处坐席上,年纪最小的都是那名未婚配的小姐。这是要借着酒令,让小姐们在皇上和太皇太后面前表现。人人雀跃,只有冯清满脸不高兴,狠狠瞪了哥哥一眼。她比冯妙小些,却比冯滢大了两岁。就算轮到这一席,出风头的也是冯滢。她怨恨哥哥早想了这个主意,却没有提前叫她知道。
此时,冯妙也已经悄悄出了甘织宫,混在侍宴的宫女里,进了畅和园东面的桃树林。文澜姑姑病着,却也暗地里给她方便,让她能够顺利出宫门。前头各家小姐争奇斗艳,她都毫无兴趣。她要等的是踏歌环节,只要盯准始平王拓跋勰的动作就行了。
她偷眼张望,想顺便看看林琅有没有来,可拓跋宏身边竟然空无一人。正隐隐觉得有些失望,身后忽然传来低低压抑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