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仔人小,最爱热闹,便也跟在那和尚后头往前跑了。青叶仔细听那和尚吟唱,不一时,便捂着心口,淌着热泪,嘴里唏嘘叹息不已,又抽出帕子不住地擦眼睛,不一时,帕子便已被泪水打成半湿。
“花和尚遛鸟好看么?”身后忽然有一人凉凉地问。
青叶痴痴迷迷,并未听清身后人说了什么,只依稀听见“花和尚”几个字,便抹着眼泪哽着喉头更正道:“他不叫花和尚,他法号虚云。”
“哦?没曾想你竟然也会跑来看……话说你倒还挺清楚,时常出来看么?”身后那人又问。
青叶擦着眼睛,擤着鼻涕,缓缓摇头道:“虚云师父又不时常出来,人家只有每月十五才出来,一个月只能见到他一回。”
“哦?一个月才看一回,听你口气,仿佛还嫌少了些……”身后那人如同蚊子一般嗡嗡嗡地不住嘴地说话。
青叶嫌身后那人吵得慌,便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间“嘘”了一声,道,“莫吵,你听。”
“听什么?”身后那人不依不饶地发问。
虚云还未跑远,他光溜溜的身子已被人甩了好些泥巴、菜叶子。青叶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的背影,痴痴道:“你自己不会仔细听么?”说话时,眼角无意向后一瞥,顿时魂飞魄散。站在她身后的,不正是那个大fēng_liú种子侯怀成他三弟、小fēng_liú种子侯怀玉么?
青叶见他嘴角噙了痞里痞气的笑,还未答话之前,便先打了个小小的寒颤,但见他不像心存恶意,又想着上回多亏了他才得以顺利脱身,心内对他尚有些许感激,加之也不愿他误会、看低虚云,遂勉强同他说道:“叫你听虚云师父的唱词呢。你仔细听听看。”
怀玉支了两个耳朵凝神听,依稀分辨出那和尚口中唱的是:“……感君区区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
唱词虽几度中断,那虚云也哑了嗓子,唱得岔了腔,却还是能听出他沙哑声音里带出来的几许温柔几许婉转,几许入骨的相思与凄凉,加之这词虽美却悲,令人不禁心生几分惆怅与惘然。虚云唱完一遍,便重头再唱一回,想来他跑了这一路,只是反复唱这一首词。
青叶擤了一把鼻涕,又低低道:“他上月十五唱的是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可忘,下月十五便该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了。”
怀玉“哦”了一声,好笑道:“好个花和尚。”又问,“那他上上回唱了什么?”
话不投机半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