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宣吃完饭回到灶园,众人已经忙开了。
准确地说,是乱成一团。
酒楼上客高峰,灶园里缺不了童宣,一缺童宣准出乱子。
八名案上之中,童宣的刀功最好,这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童宣的速度最快,包括五十出头的案头在内,无人能望其项背。
一向对童宣被排挤孤立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老板娘,今次不得不表示关切,先将童宣打了一百大板,“在三分明楼做事,凡事都要先跟我通报一声,如此自作主张误了上工,我是扣你工钱好还是不扣好?”,随后将一班吃饭的伙计也敲打了一番,“你们把童宣的饭吃了倒是把童宣的活也做了,怎么童宣一会不在你们就乱成了一团……”
老板娘说了什么,童宣一点也没听进去,满心只想着江秀才的事,回去怎么跟媛媛说好?
晚上下了工,跟卖油郎小寒一道回村的路上,童宣拧着秀气的双眉,“当着江大嫂的面我没好说——媛媛对《江旬游记》爱不释手,如今第一卷尚未看完,江秀才就要把书稿要回去,让我如何跟媛媛开口?”
小寒也无良策,只道,“依我看,先拖上一段时间,待你媳妇把书看完了,再还给江秀才。”
童宣点点头。
如今也只能三十六计拖为上策了。
回到家把事情原原本本跟林媛说了,林媛道,“我竟不知《江旬游记》背后还有这等故事”,略一沉吟,“若是用你的拖字,岂不是令江大嫂极为难做?”
童宣单手托腮,粉嫩的小脸在跳动的烛光中鼓成了包子,“那怎么办,你都没看完,我才不要把手稿还回去。”
可是一想起江大嫂那打着补丁的衣衫和哀求的眼神,又觉于心不忍。
叹了口气,虽然用手托着,脑袋还是耷拉了下来。
林媛一笑,“不如这样,人常说,黄金易得,知音难寻,若我寻个机会,与江秀才见上一面,江秀才知我为其知音,或愿将手稿借与我暂阅,待我读完了,再送还于他,你觉得如何?”
童宣先是喜的拍手,“我怎么就没想这个法子?”,随后又垂下小脑袋,“可是江秀才的病虽已无大碍,但身子毕竟虚着,断不宜到山河村来,只能你去客栈拜访他,客栈那种地方,鱼龙混杂……”
林媛弯起手指,以指节轻触童宣脸颊,“若是你媳妇穿着男装出行,你是否放心些?”
“……嗯。”
点头,再点头。
林媛轻拍童宣小脸,“那就这么说定了。”停了停,“这件事先放一边,我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
童宣睁大眼睛,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何事?”
“若是我说,不许你在三分明月楼再做下去,你可答应?”
“……为何?今天老板娘有为我出头,灶园里的小伙计们以后应该不敢再欺负我了。”
真是单纯啊。
林媛摇头,反问道,“你以为灶园里的伙计为何欺负你呢?”,却不点破,只道,“你不听我的话是也不是?”
“不、不是,”我哪敢不听你的话,童宣一脸沮丧,“只是除了在酒楼做事,我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码头上的小本生意,总是被别人如法炮制,现在烧饼也有第二家了,加上是个小码头,来往客商和码头工人有限,年头好的时候,也增加不了多少人,挣的钱也就是补贴家用罢了,而且我已经答应海生留他在摊子上做事,我若辞工去码头上,人手就多出来了,海生还怎么做的下去,我岂不要失信于海生?”
林媛摇头,“谁说辞工后就一定要到码头上做事?这些日子,我自重玲处知道,不论是牛杂汤的草药配方还是做烧饼的手艺,都是你自己的方子,并非学自三分明月楼的师傅,此外,东厢库房里瓮瓮坛坛,各种酱菜,用的也是童氏的独家秘方,你既有如此手艺,辞工后何不在城里自己开一家馆子?”
“我怎么会不想自立门户,只是不够本钱,原想着在三分明月楼做个十年八年,攒够了本钱,就去租一间门面,开一家小馆子来着。”
“本钱的事我来想法子,总之你先辞工”见童宣没有立即答应,林媛正色道,“我的话你听也不听?”
“……当然听啦。”
但要跟莲净商议。
“人家林四小姐愿意出钱给买店面,我还有什么话说?”莲净袖着一把瓜子边嗑边道,“明天就去辞工,我一百个支持。”
呃,媛媛是说租店面不是买店面。
童宣有心解释,转念一想,若是说清楚讲明白,大小姐改了口,岂不要和媛媛起争执?到时候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岂不是自找苦吃?目下只要大小姐答应就好。嗯嗯。
辞工的过程一波三折。
老板娘先是愕然,随后阴下脸道,“这事我要先和家里的商议。”
过了一天,方回复道,“当家的说了,你是学徒工,当初是在合约上画了押的,要是铁了心辞工,需将在三分明月楼领过的所有工钱和赏钱如数交回,此外再付十两银子,做为毁约的补尝。”
摆明了就是不愿放人。
十两,如今家底也就十来两银子,呃。
童宣抬头望天,叹了口气。
这工估计辞不成了,日后在三分明月楼更难做了。
回家跟莲净说了,莲净将手中茶杯“砰”一声重重放到茶案上,“真是岂有此理!”转首对重玲道,“明天陪我去三分明月楼走一趟,我要和老板娘当面锣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