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被人叫起来梳洗,无痕和青然今日要作为花期的娘家人送嫁,地方选在了康贤城北边的这套三进的宅子,是玄门赠予花期的嫁妆之一,女方送嫁的女眷也都暂住在此。两人昨日回陆府将我接来,宿在了这边,叫我起来的是常在青然身边服侍的平星,她的孪生姐姐平月仍旧跟着青然,镜黎则留在了山庄里。因我还未及笄,又不好在这隆重的婚礼上再随性地披散头发,只得任平星梳了个丱髻,留出了大半的长发散落身后,倒是很有些十岁小姑娘的模样。
我打量着剔花鸾镜里的人影,这具躯体端的生了一副好皮囊,神情宁静时俏脸看上去乖巧无害,颇惹人怜惜,笑容一漾开,便见艳色。鲛族出美人,倒是不假。
“莲姑娘,好了。”平星替我抚平衣上的褶皱,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
“多谢星姐姐。”
我因昨夜没有睡好,清晨迟迟不愿起来,又任她摆弄了这半晌,此刻天色已是大亮,于是急急地用过早膳便抬脚要去找那两人。
“莲姑娘要去哪里?”
“去找无……师父和庄主。”
“可莲姑娘是女眷,时辰将近,应该陪同花期小姐才是。”
我一愣,还有这么一说么?
“这个呀,嘻嘻,待我先听了师父教导再去不迟。”
“啊呀。”一个促狭的声音响起,声音的主人倚在门口打量着我,这少年衣着整洁隆重,玉冠束发,绿衣白衫,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邪气,“这颗小白菜便是我那妖莲师妹不成?”
师妹?!小白菜?!
像白菜的是你才对吧!!
“悯之!”出言呵斥的青年随后即到,这人甫一踏进房间,我竟生出满室生辉的错觉,粲然笑容如同朝阳初起般的明亮坦荡,有这么一种人,无论他们长相如何,他们的笑容总是能令别人也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只见他抱拳施礼道,“红莲师妹,在下陶久旭,师承青然。这位是师弟叶悯之。”
青然还有徒弟?想不到看起来这样朝气蓬勃……不错不错,值得嘉奖,居然没有教出第二个戴着面具的青然来。只是这另一个,就不敢恭维了。
“久旭……如久耀之旭,与你倒是很相称。”我继而欠身还礼,“见过两位师兄。劳两位师兄尊驾,只是为了专程看小白菜的么?不过悯之师兄真是谬赞了,说到白菜,还是师兄更为神似。”
“噗嗤”,一旁的平星忍俊不禁,转身去收拾案几。
叶悯之非但不恼,反而嗤笑一声,答道:“这还像样些。”
我懊悔不已,竟然被这小子给用了激将法。不知怎的,近些日子屡屡违背自己藏锋的原则,平白多出了些孩童心性,捉弄这个捉弄那个得乐此不疲。
陶久旭则是苦笑,道:“师尊、师叔都脱不开身,特意命我与悯之来带你前去。”
青然居然会这么客气,让宝贝徒弟来接我?
“青然……师伯的原话是?”
“这个……”陶久旭为难起来。
叶悯之学起青然严肃的神色,故作雍容,拿腔作调地说:“红莲何处?带来。”
果然!谅他也舍不得超过十个字!房内几人都笑起来,陶久旭笑得尤为畅快,看来在青然对自己门下的弟子也一样严厉,不知青然瞧见现在这两个徒弟的模样会作何感想。
就这样,直到见了无痕两人,我仍保持着愉悦的心情,笑容始终停在脸上,即便青然是黑着一张脸迎接我也没有计较。
为了不损两人在小辈面前的威仪,我规规矩矩地作揖行礼,一副谨遵教诲的模样,十分乖顺,青然脸色似有所缓和,向我的两位好师兄问道:“鸣戈还没有来?”
“许是不来了。”无痕懒懒道。
“哼,他若令送亲之人落了单数,花期便白疼他了。”
我听得糊涂,挪步至无痕身侧,悄声问他:“还在等谁?”
“花期的义弟花鸣戈。是这丫头一手带大的,这两年扔在德若习医,原本该前天夜里到,不知让什么耽搁了。”
正说着,一个婢女进屋来报:“鸣戈公子来了。”
话音才落,便见一个弱不胜衣的清瘦少年远远地朝正厅来,想必一路上风尘仆仆,整个人显得极疲惫。跋涉的倦意令他看上去更加羸弱。
此时我才察觉,花期的“娘家人”中似乎只我一名女眷,又或者其他的女眷们都起了个大早去陪伴新嫁娘……除了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想到这,我不禁有些汗颜。
无痕似乎是猜到了我神色古怪的原因,话中带着笑意:“你还小,只去拦门便可。”
我仍是满头雾水:“什么是拦门?”
青然又怕无痕啰唣,扫了他一眼,替他答道:“要钱。”
我双眼一亮,顿时来了兴致,悻悻然一扫而空,忙不迭地向无痕点头。
花鸣戈进了正厅,向青然两人执礼,再与陶、叶两个互相见礼。无痕漫不经心地向他指了指我,道:“这是我徒弟红莲。”
我面露怯色地垂眼一福,声如蚊蚋地应了句“见过公子”,抬眼便扫到了叶悯之探究的目光。
青然见了花鸣戈,看他的眼神似乎比看自己的弟子要满意,语气也缓和了许多:“遇上了什么事?”
“永罗边境的村庄有邪物出没。”花鸣戈回答得很简洁,却令闻者皆惊。
“暗且恶者为邪,邪而化实,为邪物。”书简中是这样描述邪物的。无痕在给我讲课时却不以为然。他说光暗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