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姐姐,我也想报,可太后实在……我亦说不动。”
“贵妃难道毫无法子?”
“太后专断行事,姐姐想必也是明白的,她太过强大,才予沈家如此荣华,也正因强大,所以天下无人可左右于她。”
沈庄昭失落道:“好罢。”
“咱们不必告诉祖母此事,毕竟她也看不清人了,就当太后是未赶上罢。”
“好……也只有此法了。”
她们相视认同,不知为何,此次竟能如此和气面见,连彼此都觉不可思议……
日推黄昏。
老夫人却仍未断气,明明之前无声无息过去,众人皆开始抽泣,哪知好几个时辰过后,她又醒过来了,好似在用尽最后的力气在等候着谁,甚为顽强。
沈淑昭与沈庄昭共坐在亭廊内,里面是沈太师等人在照应,老夫人昏迷间,她们走出来,然后静看天渐斜阳,二人难得的心有一致,许是因老夫人之逝,暂时抹去了她们从过去至如今的所有怨气。
突然,院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宫里来人了!宫里来人了!”
她们面面相觑,而后,同时起身。
好多宫中士兵从院门走进来,形成一道人墙,最后,那个人从中慢慢走了出来——
沈淑昭身子僵住了,她只感到一片空白。
身旁的人亦是如此。
原来来者不是其他人——而是卫央。
立在军服士卫之首,卫央在人群中显得尤其引人注目。她冰冷的黑瞳傲视过院内所有人,最终,停在了某一处,逐起一丝短暂涟漪。她领着人群向她走过来,来至亭廊下,然后温和道:“我来接你回宫。”
沈淑昭暗呼不好,此时长姐已跑下阶质问道:“太后可在门外?”
卫央对她突如其来的接近感到一丝明显的不适,皱起眉头。
“太后呢?”其他人也在问。
沈淑昭忙走下来,挡在卫央面前解释道:“长公主尚不知此事,诸位莫太过为难。”
“何叫为难?”沈庄昭不自觉道出心里话,言下之意,质问此事并非那般严重罢?
“长公主为府上贵客,尔等岂能这般无礼?”沈淑昭以一双霜眸扫过每一个人,直把他们吓得噤声。
其实她心里虚至不行。
她只有一个念头。
别让今日什么都未知的卫央去直面自己阿母的残忍。
凶相之下,她在哀求……
“出何事了?”卫央在背后淡淡相问。
果然,在这里她是唯一的局外人。
“祖母临终前唯一的遗愿是见太后一面,太后为何不来?”沈庄昭冲着卫央怨气直言。
“临终?”
卫央冷淡的眉宇终露出一抹疑惑。
“他们将你来府视作太后有意来了。”沈淑昭对她低声解释。
“这样吗?”
“什么这样?难道此事不足为重?”沈庄昭对卫央漠然的答复十分不满,好似自她望见她与高德忠密切之后,便打哪儿都瞧不顺眼了,空有貌而善不足,不禁令她想起有母必有其女,然后感到心有余悸……
此态度自当引得卫央留意。
她本看着正屋,现在淡淡瞥至她身上。
微微挑了一下眉。
也未回言。
但眸中不言而喻的意味,已明确于告诉她,她的态度僭越至她了,但她不欲深究,好自为之。
沈庄昭忙在气势上缩回去,尽显心虚。
这时沈淑昭开始打圆场,连她自己都觉离谱——有朝一日,会出来替长姐说话:“长姐为祖母忧心太过急切,殿下莫往心里去。”
沈太师恰巧从屋内走出来,望见是卫央,忙拱背行礼:“殿下光临寒舍,沈某荣幸。”
“老夫人如何?”
“唉……已病重多日,今次,怕是熬不过去了。”
卫央抬手搂了一下沈淑昭肩,安抚道:“我去见她。”
说罢,她松手。朝阶上走去。
“卫央——”沈淑昭一时慌神得连在外称呼都叫错。
然而无人起疑,因为众人只集中于卫央一人身上——她太夺目了。未得美人擅长的娇媚,而是一种冷酷的气质,生杀果断,无法令人不去在意。这种别样的美太高阶,真是万里挑一。
“也好也好。”沈太师喜上眉梢,“殿下就道是替太后来的。”
卫央进屋,其余人皆退了出来。屋内很昏暗,未燃一烛,再加之老人家眼前不清,所以是人是鬼,其实都望不明白的。卫央幽幽立在屋中,未有半点脚步声,老夫人在床榻上朦胧抬眸,一片黑暗中,只瞧见个更深沉的身影,于是一个微弱声音传来:“是来带我走的吗?”
“不是。”话毕,卫央多走一步,这时才发出了能被人听见的踏木声。
“那是谁啊?”
“阿母。是我。”
“玲珑?你……终于肯来了?”
“嗯。”
听见生母的名字,卫央眸底未起半分波澜。
老夫人哽咽。
“原来……你还肯来。”
远远望着床上人。
一个在苦心等待女儿的人。
黑暗中,卫央发出轻微的叹息,然后以她阿母的身份道:“阿母最后可有何话想说?”
“多少年了……你才来唤我一声阿母?”老夫人脸悲痛得皱在一起,“莫怪我,莫怪所有人,一切皆命啊,不是我待你不如青婉,我待你一片苦心,那些旁人的话怎能轻易听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