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倚在阳台的背光处,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屋内华灯之下笑语盈盈的众人,说不出烦闷。
“三少,怎么说你也得撑一撑面子吧?怎么老是躲在一旁,这难道不是督军夫人替你办的派对么?”
谭毅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好整以暇的劝道。
“吃货。”萧离看了他一眼,随即无奈的摇头:“里面的世界,不属于我,那是母亲的世界。”
在人前,萧离从来都是喊何氏母亲。
谭毅勾头瞄了一眼正在宴会厅与一众宾客谈笑风生的萧何氏,只见身形瘦削的萧何氏一改平日刻板严肃的模样,满脸都是精神奕奕的笑容,看起来的确是一派如鱼得水,显然是享用这样的场合。
何氏作为女主人,将自己八面玲珑的社交手段一一使出,不仅在宾客间圆滑自如,更是将他们照顾的妥妥帖帖,见谁该说什么话,怎么应对,几乎成了她的本能。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是活的,血,是热的。
只有这个时候,每个人见到她都会喊一句——督军夫人,这让她不免有些得意,不管当年督军如何深爱着风翎,今时今日督军府的女主人,只有她何曼玉,也只有她何曼玉。
宴会一直持续到午夜,宾客们也渐渐离去,只剩下何曼玉独自一人,站在硕大的水晶吊灯下面。
吊灯的光线十分明亮,将整个宴会厅都照的清清楚楚,唯独她站的位置,却因为在灯下,而没有光,显得有些灰暗。
瘦削的脸因为喝了酒,所以有些泛红,倒比平时惨白的肤色看起来要健康许多。萧离直等到人都走光了,才站起身,将沙发上打着呼噜的谭毅一脚踢醒,“走了。”
“走……走?”谭毅睡得迷糊,陡然被萧离叫醒,尚有些发蒙,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于是站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边道:“人走光了?”
萧离没理他,径直走到宴会厅中,站在何曼玉的身后。
“我送你的礼物你收到了吧?”听到脚步声,何曼玉并没有回头,语气中俱是疲倦之色。
“收到了,谢谢母亲。”萧离皱了皱眉,很顺从的应声。
“你走吧,”何曼玉抬手揉了揉额角,“快回去吧……”
“母亲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萧离说完,当真抬腿就走。
何曼玉看着越过自己朝着外面走去的萧离,眼中射出两道恶毒的光,似乎要将绞碎一般,牙关咬得死死的,最后整个人好似脱力一般,踉跄了两步,扶住一旁的桌子,静立许久。
督军府外,谭毅追上萧离的步子,满心疑惑的问道:“三少,为什么夫人她好像对你态度很奇怪……”
“有何好奇怪的?”萧离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后座。
谭毅也连忙拉开车子坐进去,一边回头很八卦的说道:“明明夫人看上去很关心你,可是每次对你的态度又很冷淡,看起来很……”歪着脑袋斟酌了一下,“很奇怪!”
“呵。”萧离冷淡的笑了一声,从后座拿起一个纸盒扔到谭毅身旁,“看看她送我的东西你就知道了。”
谭毅也不怵萧离,说看就看,将纸盒三下五除二的拆开,露出里面粉色的蕾丝花边,他神情微僵,将那物什抖开一看,瞬间像吞了苍蝇一样,苦着脸:“这是个什么鬼?”
谭毅手中的是一件粉色的小裙子,看款式和面料都是上乘,可是萧离又没有女儿,这裙子送给他做生日礼物算是什么意思?
萧离叹了口气,即使不打开盒子也知道何曼玉会送这个。这几年生日,他每年都会收到何曼玉送的礼物,每次都是一件粉色的裙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何曼玉心里,不希望死去的女儿长大,所以这几年来,送的裙子都是小孩款式,从来没有变过,唯一变的就是面料和款式。
谭毅将裙子从新塞回盒子里,扔到副驾驶上,“三少,为嘛我突然觉得你挺可怜的……啊……”
未等谭毅说完,萧离一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冷冷的开口:“开车。”
“是是……开车……”谭毅一吐舌头,小声嘀咕:“你这是恼羞成怒……”
萧离没理他,而是将后座上的另一个纸袋打开,里面是郑卿云送他的围巾。他将围巾取出来,用手细细的摩挲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当时接过礼物时满脸呆愣的样子,肯定很傻,可是他却觉得这样的傻让人忍不住开怀。
汽车在黑夜中满满行驶着,街道上显得格外冷清。偶尔闪过来自昏暗路灯的光线,照进车内,在萧离的眼前光影交错,他侧眸看向车外沉黑的夜空,叹息一声:“什么时候才会下雪呢?”
下了雪,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将郑卿云送的围巾围着罢……
……
连着几日的大雪,梧城被装饰成莹白一片,街道上也空荡荡的,偶有零星几个行人路过,但很快就各自钻进屋内。
这样湿冷的天气,谁都不愿意在外面受冻。风翎班的生意也因为这场大雪,受到了影响,风四娘一挥手,决定歇业放假。
此时已近年关,还有十来天的日子,就该过年了,只是风翎班的女孩子们多半都是被人卖进戏班子的,并没有家人可以一起过春节,风四娘提前请大家吃了年饭,又每人发了一个大红包,让她们安心在戏班子里呆着,等到上元节过了再回来开工。反正风翎班和风卿小筑也不过只隔了两条街,走不大一会儿就能到。
又嘱咐她们不要闲逛,有事就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