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孤独玄远去,洛轻烟却一如既往地清冷,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双眸静静盯着陆别离,就这样看了很久很久。
没有人打扰,也没有人敢去打扰。久别重逢,曾经的旧人还在,曾经的感觉还在。有多少事未曾改变,有多少事又翻开了新的篇章。
只有温飞卿,艰难别过头去,心中想着,也许,轻烟最爱的人,还是别离兄吧,十多年未见,他在她心中的份量依旧那么重要,那么无可替代。就算自己选择随在她的身边,也只是有一个时刻静看心爱女子的机会。这么多年过去,他早便想得明白,但他却不会后悔,十年守候,已经足够了。
良久,一声轻轻的咳嗽忽然传来,洛轻烟清冷如霜的脸变了颜色,几乎在那个瞬间,她便闪至陆别离的身旁,两根手指轻轻抵在陆别离的嘴唇之上,一边摇了摇头。陆别离本已受了伤,此刻已压制不住,幸得有她相助。他便放下心来,合上双眼,身子靠在了她的身上。洛轻烟摩挲着他半白的鬓发,面上有几分惆怅,几分惘然。
鱼幼薇和温飞卿两人看着这样的场景,相视一眼,终于放下心来。她看过,他也看过,曾经多少个日日夜夜里,在清冷的幽梦楼前,一席倩影对月顾影独自怜,寂寞相思的滋味儿,是无限的,那比幽梦楼的玉生烟还要令人痛苦,比天香楼的销魂丹还要令人绝望。
寂寞是一味药,药性很烈。
鱼幼薇虽然没有尝过,但她已深刻感受过,无论是君子一般的温飞卿,还是如梦似幻的一楼之主,她的师父,都为之付出了太多太多。
温飞卿曾经对她说过,寂寞这种药虽然常常没有根治的办法,但好歹还有另一种解药。在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她曾经去问,但他没有告诉她答案。现在亲眼见到师父和剑痴前辈相别十年再聚首,她忽然之间明白。这一味解药,就是相逢。恋人相逢,知己相逢,是否解了相思寂寞?
鱼幼薇的心思活络,若是叫她的好朋友陆葳蕤知道了,岂不是要笑骂她几句“你这个鱼姐姐,一点不把妹妹的事儿放在心上”“姐姐若是找个男人,定可时时体会,时时揣摩了”。她莫非不知道,上次江东之会,她与风神秀陆园重逢,岂非和此情此景有九成的相似么?
她虽然没有笑,却是被吓了一跳,因为在她的身边,忽然多出一个人了。
身穿青色长衫,满脸微笑的男子,已出现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正是风神秀此子。
刚才没有机会去问,现在却是有了。
鱼幼薇可风情万种,也可温煦可人,此刻的她,,望着面前的风神秀,忽然展开眉头,微微一笑。
“风公子倒真的追上来,莫非真不把小女子的话放在心上?”
风神秀闻言却是暗叹一声,这女子倒真是风姿百变,可圣洁如那一夜桃林的仙女,也可如池边风情万种的少女,可飒爽如小楼与叶初尘相谈甚欢之侠女,难以对付的程度比之小心思不断的葳蕤还要高上一些。若是寻常时段,他说不得还能与她侃上几句,可现在一有她师父俏生生立于一旁,二有顾朝雨和蝴蝶女子并身左右,却是不敢胡乱fēng_liú,只咧嘴笑说道:“在下不过是想向姑娘打听一个人罢了。”
鱼幼薇眉头微蹙,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说道:“你莫不是要找陆葳蕤?”
“正是。”风神秀应声道。
“嘻嘻,风公子莫要说笑,”鱼幼薇轻声说道,“陆家妹妹可是在你自个儿看着的时候不见了的。你若是不知道,还有谁知道呢?”
风神秀边听着,边观察她的神色,却不见她有甚异常之相,面上已有几分寥落,叹息道:“我只听聂观雪前辈说道,她被她的师父带走了。”
他虽是说的轻巧,却有一人起了轻微的反应,尤其当他言至聂观雪之时,一声清冷问语传来。
“聂观雪,他出关了?”
说话之人,正是遗世独立的洛轻烟。
风神秀闻言却是微微讶异,面露异色,心底立刻活络开来,几个呼吸间,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洛楼主莫非认识聂前辈?”
鱼幼薇心头亦是一动,与此同时,蝴蝶面具下的女子神光一闪,更有几分动容。
“可惜,缘悭一面。”
洛轻烟却是瞬间恢复了清冷,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风神秀心中疑惑,正要再问,却忽然听到嘤咛一声。却是沉睡已久的冷峻赢川终于在此刻醒转过来。
双眸之中,紫光暗藏,已看不出分毫,他睁开眼看见那熟悉的青色人影,稍加辨识,便已认出。
“风大哥。”一声叫唤,赢川却好似叫的有几分吃力。
乍听此句,风神秀脑袋一转,见是好朋友醒来,神色一喜,嘴边的话便忘得一干二净,人早三步并作两步往这儿来。
待得顾朝雨将他扶将起来,风神秀已拍上了他的肩膀。
“好小子,挺能耐,顾惜音你也敢揍。”
赢川苦笑一声,脸色苍白,往幽梦楼主望了一眼,心有戚戚道:“若非洛前辈的紫气天罗加持,想来小弟该不是顾大兄的对手。”
风神秀嘿嘿一笑,又瞧见顾朝雨在一旁表情冷淡至极,浑然不似那般骄傲自能。他便打趣道:“怎么,你哥哥挨揍,你好像无动于衷啊。”
顾朝雨瞟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语道:“本公子早想打他一顿,赢兄如此做,我不仅不会生气,反而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