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卓立在巨大楼船之上,极目远望,只见山河渺渺,江水滔滔,往来的舟船之多之广,可算历代之冠,正是一片繁荣昌盛景象。
此时已近黄昏,落日余晖下,年不过二十五六的周家大公子竟透出一丝丝疲惫的气息。自数年前,在姑苏写意园一招败于江东醉刀之手,他苦思良久,仍未想出破解之法,那一式仿若从风中诞生,就像是于一瞬间挥出千百刀,而事实却只有一刀,虚虚实实混无破绽,谓之‘千刀唯一’。醉刀的刀法竟已高深如斯,如他这般温雅谦逊的世家公子也为之所迫,生不出为敌之感。更何况,当初写意园的约定,何时能兑现?
站在他身后的一位中年管事恭敬道:“大公子,天黑之前可达临安城。”
周墨嘴角溢出一丝笑意,道:“今趟王公致仕,遍邀故交好友,于三月初三桃花烂漫之时大宴宾客。父亲与王公同朝为官,私交颇深,我也乘此机会去会一会那些江东才俊。”最好能再见到他,周墨在心底如斯说到。
中年管事立刻道:“王公一向喜爱搜集历古之名剑,此番投其所好,周家与王家更添情谊。公子想必也能有所获益。”
周墨轻笑一声,正欲转身回屋之时,忽见左前方拐角处正驶来一艘船只,单看外舱布置,与普通画船相仿,又闻听一声一声快意豪迈的声音传来。周墨的脸色立刻变得古怪起来,那种看不出是无奈,还是苦闷,绝不会是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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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叶初尘,这回你不喝也得喝了。”
“是啊是啊,叶子哥哥,快喝快喝啦,输了就得认罚嘛。”
船头之上,只见两大一小三道身影,正是在长江水面行过数日的风神秀三人,此时此刻却是玩的不亦乐乎。
叶初尘正欲饮下杯中酒,忽然像是感受到什么似得,眉头微蹙,往南边看去,正有一艘大船徐徐而来。两船已相近。
四目相对。周墨忽然惊醒,他最关注的人竟不是风神秀,而是这位白衣公子,实属奇哉怪也。
风神秀正欲开口,叶初尘忽然道:“你修剑。”
周墨横眉一凛,冷冷道:“是。”
叶初尘按剑,步履慢而有力,道:“此间有剑。”
周墨瞳孔一缩,心中已知对方必是一流剑客,功力更甚己身一筹,面色微白,却依旧镇定道:“我有剑。”
“剑在何处?”
“剑在手中。”
叶初尘看着前方贵公子手中的剑,轻轻摇了摇头,道:“阁下手中的剑,无神。”
周墨沉默,沉默便是愤怒。怒,而拔剑。
剑如墨玉,在黄昏微光下,依旧醒目。
周墨出剑很快,这是成为一流剑客必须的条件之一。
一个常常写意的人,在生气的时候挥出的剑,有几分威力?
人已在空中,剑气冲霄。
叶初尘目光深邃,剑已出鞘。剑是朱红色的,像是画画的朱砂。
黑剑已至。
两剑相交,周墨没有感受到强大的力量,对方的剑就像是空气,没有形质一般,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颓然无力。但,周墨绝不会轻易认败,愤怒,出剑的速度更快、力量更甚,因为一旦变慢,就会完全进入对方的节奏,甚至一招致败。
叶初尘仿佛感觉不到周墨的力量,他出剑慢而有致,就像是在画画一般,要知道画一幅好画,绝不能快,也不能乱。
风神秀的眼睛微微眯着,沉声道:“好一招‘画楼’,以画入剑,好剑法。”
小九不知是个什么女孩?贪杯,爱看人打架,见识多,却还有太多的问题。
“阿秀哥哥,什么叫画楼,画的又是什么楼?”
风神秀摸了摸小九的脑袋,笑着说:“所谓‘画楼’,便是你叶大哥使的剑法,请剑入楼,化作飞鸟,不得进,不得出,缠绵不绝,直至飞鸟力尽为止。”
“小九明白了,这便是爹爹曾说过的请君入瓮。”
小九又说道,“那他们用的剑都叫什么名字?我爹说过,每把剑都该有个好听的名字。”
风神秀说道:“你叶大哥雅擅丹青,所用之剑名为丹青剑;那周黑子,用的便是写意剑。两把剑俱出自名家之手。”
水波渐起,两人自空中战至周家大船之上,剑器交击之声不绝于耳。然纵观全场,不管是风神秀,还是那中年管事,都已看出周墨败局已定。
在风神秀的印象中,从未有人能再完全施展开的画楼剑中全身而退,包括他自己。
黄昏微光里,琼楼玉宇已成,风初定,剑意大胜。
嗤的一声轻响。
一片残破锦袍自周家大船上飘出。
同时响起的,是周墨震惊的呼声。
“你是楚国画公子,叶初尘。”
残阳如血,剑身亦如血。
他面色平静,眸光中带着几许遗憾。
“人有情绪,剑无情绪。若是你能够以剑写出自己的情绪,必可早早脱身;而若能以剑写出一个故事,必能破我这招。只可惜。”
周墨沉默,沉默便是承认。那中年管事急忙上前,问道:“大公子你没事吧。”周墨脸色发白,轻呼出口气,淡淡道:“我没事,早闻叶公子画剑双绝,如今一见,果真盛名之下无虚士。”
叶初尘眉眼没有笑意。
“此间有剑。一柄真正的剑。”
周墨和那中年管事俱是一惊,心中生出一种想法:莫非他能感觉到船上的古剑?
就在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