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向来自恃奇才压倒众人,和刘艾等人吟诗作赋也鲜少位于下风,又有小女儿的争强好胜之心,心里盘算自己的名次,不过听了史湘云之语,她便口是心非地道:“妹妹大才,原是名副其实,我素日就不如妹妹,只怕今儿压尾了。”
牛兰芳笑道:“妹妹压尾,我这做了半首的算什么?”
黛玉和牛兰芳相熟,脾气又十分相投,素日顽闹时一点忌讳都没有,听了这话,便掩口道:“姐姐难道不知还有名落孙山的说法?”
刘艾揪着身旁的柳条儿,笑道:“难道你是孙山?单凭你素日的才气我就知道你不是。”
史湘云见黛玉和这几个千金亲密无间,不觉暗暗纳罕,只好道:“几日不见姐姐,姐姐接人待物的本事越发见长了,宝姐姐、三姐姐他们和姐姐倒不如眼前。”
黛玉不假思索地道:“这几位姐姐疼我年纪小,对我多有照应,我不和她们好和谁好去?”
说得好!紫鹃在心里暗赞一声,将心比心,刘艾这几个非亲非故的女孩子善待黛玉,在没有伤及黛玉颜面的情况下慢慢引导没有母亲带领的黛玉接触上流,在人前露面,黛玉为何不能和她们交好?谁人在世,没几个知己?反观三春宝钗算什么姊妹?比外人都不如。
刘艾大笑道:“好妹妹!”她果然没有看错黛玉,确是个心地纯良的可人儿。
顾娴走过来道:“什么好姐姐好妹妹?哟,一群好姐姐好妹妹都在这里,倒巧,省得我到处找你们了。林妹妹,前儿在北静王府吃年酒,最出风头的莫过于阿艾,谁能想到她和去年竟有天壤之别,许多人都不敢相信她变成了美人似的模样。我也不信,私下问她,她说她如今这般全是妹妹的功劳,我今儿初见妹妹就知道她没哄我。”
黛玉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我除了读几本书做几首歪诗,哪有这份本事?原是我身边的紫鹃,从小就跟着我了,她懂一点歧黄之术,也会配制一点面药,刘姐姐用了见效,才说是我的功劳,其实哪里是呢,立功的分明是紫鹃。”
顾娴忙问哪个是紫鹃,刘艾立时便把紫鹃推到她跟前,笑道:“这丫头就是。顾姐姐,你看如何?这般的容貌肌肤是不是就说明她的本事了?”
紫鹃大大方方地对顾娴行了礼,道:“见过姑娘。”
顾娴一怔,细细打量一番,见她容貌举止虽不如黛玉,肌肤气色却不相上下,就是刘艾亦颇有不如,便知黛玉和刘艾所言非虚,正欲开口,忽有丫鬟来报说三鼎甲已出,她便对黛玉和紫鹃道:“咱们先去前厅,等散时妹妹和紫鹃略晚走一会儿,我有一事相求。”
黛玉把紫鹃视作姊妹一般,心里也盼着紫鹃扬名,方不负她一身医术,点头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三鼎甲既出,众人都聚集到前厅,不多时永昌公主就到了。
看着满厅里姣花软玉一般的女孩子们,永昌公主满心喜欢,在上首落座后便道:“我就喜欢你们这些伶俐标致的女孩子,你们到我这里,显得我这里成了钟灵毓秀之地。我知道你们都想知道自己做的诗如何,我也来看看今年诗会谁是前三鼎甲。”
一个丫鬟捧上托盘,放着三张大红泥金笺子,永昌公主拿起其中一张,打开后念道:“第三名是冰台山人,谁是冰台山人?”
冰台山人?黛玉率先反应过来,推刘艾上前。
永昌公主见到她,笑道:“我说是谁,原来是你!好不可怜见的,你在我这里作诗三四回了,今儿总算进入三鼎甲了,你妈知道了定然欢喜。”遂命人将镶铜箱子搬过来。
刘艾和永昌公主极熟,看着沉甸甸的箱子被搬到跟前,笑吟吟地道:“公主,箱子里装了什么好东西?文房四宝赏我我不嫌弃,我现今爱作诗,正缺这些东西,金银珠宝给我一箱子我更加欢喜,能买好些文房四宝。”
永昌公主笑道:“你父亲管着户部,怎么你也跟着学得满口铜臭?如你所愿,一箱子上等的文房四宝,全是进上的,够你使一年半载了。”
刘艾命人打开,果然如此,光宣纸就占了大半箱,又有好些新书。
第二名是青荷居士,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生得着实清秀,黛玉不认得,牛兰芳悄悄告诉她道:“这是吴贵妃的妹子,名唤吴菡萏。”
黛玉微微颔首,因女儿封妃并回家省亲,吴家也和贾家似的,在京城的地位水涨船高,不过他家根基不深,最出名的事情就是爱拿女儿送入王侯之家,吴贵妃原是王府侍女,先是通房丫头、后为庶妃,又做侧妃,待当今登基,一跃成为贵妃。吴家倚仗女儿之势,行事肆无忌惮,欺男霸女之事时有发生,林如海谈及他家时颇为不喜,说这家骄狂的程度远胜贾家。
吴菡萏得到的嵌银箱子里也是文房四宝和新书,所不同的是刘艾箱内砚台仅是一方寻常的端砚,她的却是一方古砚,珍贵之极。
下一个就是榜首了,许多人屏息望着永昌公主。
永昌公主莞尔,拿起最后一张笺子,环顾众人片刻,道:“我看看今年的榜首是谁。潇湘妃子,好名号!哪一位是潇湘妃子?”
刘艾大叫道:“在这里!”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正好看到被刘艾、牛兰芳推出来的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