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直到子时过去,街上都没听见半点风吹草动,太原城今晚实在是平静得出奇。
算不准鬼婴什么时候会出没,展昭三人只能在客栈台阶上将就坐一宿。
眼下虽然开春了,但晚上还是冷得僵手,到了后半夜几人都有些撑不住,于是便各自寻得一处地方小睡片刻。
料峭的春风,远远的,在街头巷口呼啸。
不知不觉间,一夜过去。
天边渐渐泛出灰白,云团染上几许红光,展昭抱剑倚着木柱闭目浅眠,耳畔闻得清脆的鸟鸣,他微皱起眉,睁开眼来。
入目即是笼罩在晨色中的街市和房屋,已经天亮,想来那鬼怪不会再出现。他略动了动身子,忽觉肩上有点发沉,正回头时便见得念一靠在他身上睡得很熟……
展昭原想叫醒她,但看到她在梦中隐约颦起的秀眉,终究没有出声。
知道她的心事一直很多。
初见的时候觉得她很神秘,似乎无所畏惧,想要隐瞒却又不善言辞。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这么一个喜欢刨根究底之人,可不知为什么,她藏得越深,自己就越想知道真相。
可一旦知道了这些真相,又发现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起初是想帮她,时至今日,却忽然很想救她。
想救一个深陷在过去里的鬼……
“诶诶诶——这谁呀,把我家的灯笼砸成这样!”
早起的人们,从窗户探头出来便看到那一片狼藉。
“啊呀,我家的灯笼的也是。”
“我们家的也有……”
“谁啊,这么缺德!”
不多时,街上吵吵嚷嚷起来,白玉堂和念一被声音惊醒,抬眼已见天色大亮。白玉堂啧了一声,摇头道:“不好,快走快走,要是被他们发现是我们做的,一会儿可就麻烦了。”
念一睡意朦胧地“嗯”了一声,站起来埋头就跟着展昭往客栈里走。
早饭是清粥咸菜和白面馒头,由于昨晚吹了一夜风,为了好好补偿一下自己,白玉堂还特地多点了一份腌肉。
“这鬼怎么就不出来?”他要了一口馒头,对念一怀疑起来,“你是不是看错了,那压根儿不是鬼。”
她语气不悦:“我的头发都是被它吃掉的,还能有错?”
“那倒是奇怪了。”他轻笑,“莫非当真是被那位包大人吓到了,不敢出门?”
“若真是这样还好。”念一放下筷子,眸中暗沉,“怕就怕它只是玩腻了,又跑到别处去加害其他人。”
“既然这样……”白玉堂边吃边琢磨,“那今晚我们分头行动,你们俩在太原城,我去附近镇上看看。”
念一刚想说不妥,那外头忽有人敲锣打鼓地满街跑,直嚷道:
“包大人升堂了,包大人升堂审案子了——”
一时间客栈里的食客闻声纷纷结了饭钱,争相恐后地跑出去看。白玉堂眼睛盯着门外,三两口喝完粥,把桌上的剑提起,神色中颇有几分期待。
“走,咱们也看看去。”
他说完已然跟上前,念一倒不着急,只慢悠悠地把手里的馒头吃完,展昭在旁等她,随后自怀中摸出钱两来放在桌上。
“小二,钱放下了。”
公堂后衙门前,满满当当站着城里的百姓,这知府问案倒比看戏的场面还要热闹,白玉堂拉着他二人好容易才挤进人群前面。
只见这太原府衙之内,肃穆而庄严,正中一副红日白鹤图,图上一块匾额,铁画银钩书有“高悬明镜”四个字。公堂两边各站有八位衙役,手持堂棍,神色凛然。堂中央白布盖着摆了一具尸首,不用想定是绣女柳月的。
而这公案之后有一人正襟危坐,瞧那模样当真是不俗。
看年纪大约已过不惑,一身大红绯袍,腰束革带,头戴方形幞头,目炯双瞳,眉分八字,额间还有一块弯月印记,模样生得威严,但令人吃惊的是他的脸却漆黑如炭。
白玉堂讷讷打量了许久,抱着剑低声笑叹:“这人的脸可真够黑的。”
念一自言自语道:“他就是包拯?”
蓦地,见他拿起惊堂木重重的一拍,高声喝道:
“带萧齐,张氏!”
一排衙役忙传下去:“带萧齐,张氏——”
不多时,便有几名捕快分别带了两人上堂来。一人年过六十,头鬓花白,一看便是那张老太太;另一人书生打扮,脸色青白,神情憔悴,发丝微乱,显然是已在牢房之中过了一日。
展昭略一颔首,低声道:“这便是萧齐。”
看他二人已跪规矩了,包拯方才缓声问道:“张氏,我且问你,你昨日击鼓鸣冤,是告这位萧公子害了你家孙女?”
张老太闻言忙不迭点头,老泪纵横,“是啊,大人!”
“你孙女柳月乃是自缢而死,你为何怀疑是萧公子所害?”
“我柳儿虽是自缢,但这绝对是事出有因,她素来乖巧懂事,临死前却连遗书都没留下,只出门一趟,回来就不明不白上吊了,难道还不够蹊跷么?”
包拯又问:“那又与萧齐何干?”
张老太磕了个头,声泪俱下:“大人有所不知,我柳儿早些时候在花灯会上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此后两人便时常往来。柳儿也常同我提起他,还说等他得了指挥使大人的提拔,便会三媒六聘娶她回家,哦对了,在事发前还出门与他见过一面。”她哽咽道,“这不是他所为,还能是谁?”
张老太话音正落,那萧齐就大呼“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