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话未出口,她就看到展昭淡淡别过脸垂眸瞧她。清浅的眼神,有着她看不明白也说不清的东西在里面,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我、我知道了。”连翘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都是我的错,是我害她走的。我去把她找回来不就是了嘛!”
“喂……”这边也是个麻烦,白玉堂棘手地回头去看展昭,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这丫头毛躁得很,我先去追她,一会儿咱们再去草原上找找,说不定就找到了呢。”
他闻言唯有苦笑:“但愿如此。”
*
鬼界大殿之内,时音的忌日,前来送礼吃酒的鬼自是多不胜数,连在楚江王身边当差的几个鬼使也跑来送了两坛子好酒,场面喧闹活跃。
时音沿着一圈儿敬完了酒,等回到酒桌上,却见得念一居然也抱着一壶低头在喝,他倒是吃了一惊,颇为奇怪地伸手去探她额头。
“丫头,你没发烧吧?”时音又摸摸了自己,“我记得你不喝酒的啊。”
念一没好气地瞪他,“我忽然想喝了,不行么?”
“你若是突然做什么事儿,那就必定是出了什么事儿。”时音何其了解她,抬手就轻轻松松把她面前的酒壶夺了过来,“老实说,好端端的,又怎么了?”
“我没事。”念一借着酒劲上前去抢,“你把酒还给我。”
“对我你还瞒什么?”时音一手扬得高高的,另一手轻握住她手腕,柔声问,“跟我说说,谁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眼见抢不到,她也不再挣扎,索性一头靠在他肩上,闷声道,“哥,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人和鬼的区别竟这么大。”
时音两眼一亮,当即赞同地点点头,“你可算想明白了!何止是区别大,简直就是隔了一条鸿沟,毫无共同点可言,人有什么好的?当初若不是人陷害你一家,你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可是……可是……”
念一紧紧咬着嘴唇,“可是鬼也是人变的,若没有人,何来的鬼呢?我们和他们不是一样的么?有着生前的记忆,有感情有思想,会痛会难过……他为什么不明白呢……”
时音呆愣半晌,讷讷地去揣测她言语里的那个他字,良久他才咬牙道:“他要杀你是吧?我就知道,你瞧瞧你瞧瞧,我当初说什么来着?他是人,但凡是人都会害怕鬼,正因为怕,所以会想方设法的除掉。”
“人不总是这样么?不能容忍比自己强大的生灵存在,担心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
“可他待我好啊!”念一摇摇头,揪着他衣襟,终于哭出声来,泪水夺眶而出,“他知道我的身份,也还愿意待我好,愿意听我说话,愿意帮着我,一路跋山涉水……”
念一,这些年来,我不都是这样对你的么?
他想说出来,话语却尽数哽咽在喉,只是抱着她,静静的抱着。难以言表的苦涩自舌根蔓延开来,说不清是酒水还是别的什么。
他知道理由的,一直都知道。
只因为他是鬼……
在场的其他小鬼见得这情形,皆识趣的离开了,方才还闹腾的大殿里,很快空无一人,喧嚣之后遗留下来的,是满地的狼藉和浓得化不开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