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三,小寒刚过不久,今年的开封城特别冷,然而只前些时候下了一场雪,眼下也早已化了。
天空暗沉沉的,没有阳光,街上吹着风,干冷干冷的。
展昭披了件厚实的灰狐斗篷,提着剑沿朱雀门外街至保康门一路巡街,此地两旁民居茶坊甚多,东西处又是教坊,乃开封最为热闹的市井街心。当街的爊肉、包子、干肉脯卖得特别好,时近正午还排着长队,另有摆铜壶卖热茶的老者,倒上一碗香茶,热气便像是潮水般,滚滚散开,光是看着已觉得浑身暖意融融。
摊子上忙活的小贩抬眼见到他,忙直起身。
“展大人好!”
另一边就有人探出头来:“展大人午饭可用过了?正巧家里的饭刚刚做好……”
“这大冬天的,冻煞人了,不如进来喝杯热酒暖暖身子吧?”
这条街虽是马汉常巡逻的,但一路走来打招呼的人却不少,展昭皆含笑一一应过。
正从一座民宅门边经过,房门忽然打开。
“有,有鬼啊!”
从里头慌慌张张跑出来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看得展昭在旁如见救星般拉住他。
“展大人,您来得正好,快救救我!”
展昭剑眉立时皱起,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老妇心惊胆战地揪着他衣袖,讷讷地往回看,压低声音道:“是鬼,我屋里有鬼!”
鬼?
他心头某处莫名一紧,仍问道:“什么样的鬼?你可亲见到了?”
老妇缩了缩头:“见倒是没见到,不过,不过家里除了我就没有别人了,可那椅子竟会自己动起来,连蜡烛也灭了!不是鬼还会是什么?”
“是么?”展昭转过身,“带我去看看。”
老妇急急忙忙领他进屋,宅院很小,里外一共三间房,无论哪一处都藏不了一个人。她拽着展昭去“案发现场”,指着桌椅颤声道:
“就是这儿,昨天夜里我就听到外面有动静,起初以为是听错,就没在意,可是方才我亲眼看见那椅子自己在动!”
展昭扫过屋中摆设,垂眸又将视线移到桌上那盘吃剩的鱼卷上,半晌后才若有若无地浮起一丝笑意。
“想来不会是鬼。”
“不是鬼?怎么会不是呢……”老妇还想解释,蓦地又听到不知何处发出些许轻响,她当即咋呼道,“来了来了,你听,这总不会有假吧!”
展昭摇头一笑,伸手捏住桌角上一小撮灰毛,“随我来。”
老妇犹自奇怪地跟着他往厨房走,展昭四下里看了一圈儿,最后在纱橱下灶膛边揪出一只胖灰猫。
“啊……”老妇怔在当场。
“现在入冬了,天气冷,总有不少动物往人屋里跑。”展昭淡笑着将猫递给她,“大约是它夜里出来找吃的,不小心钻到椅子下,你脚步声又急,慌不择路遂带着椅子动起来。”
“原来是这样。”老妇接过胖猫,苍白的脸色这才好了许多。
她送展昭出来,颇觉不好意思地施礼道:“实在是麻烦展大人了。”
“没事。”
邻家住着的青年人倚在门边笑道:“老婆子又自己吓自己了?我早就说过了,这世上怎么会有鬼呢,你偏不信。”
“是是是。”老妇放下猫,脸色惭愧,“哎,你说的也对,我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鬼怪之说没准儿是假的。”
此时走在前面的展昭忽然脚步微滞,迟疑了片刻,偏头来朝她淡笑道:
“不一定。”
“这世上,也许真的有鬼存在。”
巡街完回开封府,庖厨早已备好了午饭,饭堂里三班衙役聚在一块儿有说有谈。
“展大人。”一个衙役眼尖看到他,忙把饭碗一丢,小步跑来,“您巡完街啦?”
“嗯……”展昭垂眸望了他一眼,仍往前走,“今晚你们王头有事,夜里我来换班。”
“哦,好……那个,包大人有事找您,叫您用了饭去一趟书房。”
“知道了,说是什么事没有?”
“没。”衙役挠挠头,“看起来像是有案子。”
“哦?”展昭脚上一停,然后转了步子往别处,“那我先去一趟。”
“诶,好。”
拯面沉如水,正翻阅着手里的卷宗。
“大人。”
听得展昭的声音,他微微讶然地抬起头来。
“展护卫来得这么早,可吃过午饭了?”
“不曾。”展昭先行了一礼,随后解释道,“展昭想或许是什么紧急的要案,且来问过大人之后再去用饭。”
“辛苦你了。”包拯合上案宗,“其实此番叫你来,是因昨日慕侍郎家收到一封奇怪的书信……你且拿去看看。”
他说着将拆了火漆的信封递给展昭。
展开信纸,上面寥寥几笔,未言人名也未提地点,只说上元后十日内必取一人性命。
“这封信没有署名,纸张和墨汁也都是京城出产。”包拯沉思着站起身,“慕侍郎是前不久才赴京任职的,此前一直居住江南,按理说没那么快和人结仇才是。”
“大人莫非怀疑,这信是慕家自己人捣的鬼?”
“本府也只是怀疑而已。”包拯摆了摆手,“慕侍郎是我同窗旧友,他生性胆小,接到信后就被吓得不轻,几乎是一夜未眠,下朝后就赶着来寻我。”
展昭略一思索:“若真如信上所言,上元离现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暂且先派些人手去慕府,让慕大人安个心。”
“我也恰有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