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喝么?”
“酒有什么好喝的,怎么,你要喝?”
“都说酒能解愁解忧。”她托腮淡笑道,“我也想试试。”
“行。”不知是否酒劲儿上来,以往从不喜她饮酒,这回时音倒爽快,“不过你是姑娘家,抱着坛子饮不成规矩。”他顺手拿起茶碗,倒去水,给她满上一杯。
“来,喝吧。”
*
夜色渐深。
开封府书房内,一灯如豆。
浓郁的夜幕将包拯面容映得越发漆黑,额间的弯月随眉峰紧皱而略有几分变形。公孙策就立在他旁边,两人的表情意外的相似,皆目光复杂地看着桌上那顶官帽。
“展护卫……”
慕家的事,近日不是没有听说,但沉稳如他实在包拯无法相信竟会做出擅闯侍郎府,强抢民女这等事来,简直用惊世骇俗来形容都不为过。
“你所说的,可是实情?”
“展昭句句属实。”他跪在堂下,言辞恳切,“不仅如此,属下还打伤数人,行为恶劣,罪无可恕,想来不能再胜任开封府护卫一职。”
“这……”
“大人。”公孙策若有所思,“展护卫或许是有什么苦衷,不得已而为之。学生此前有所耳闻,这慕家二小姐在府上屡遭责打,险些丧命,展护卫必定是为了救人。”
“原来如此。”包拯闻言,神色缓和,“你莫要担忧,若事出有因,本府会为你主持公道,责罚虽有却也不至于革职罢官。”
“不,大人……”展昭拱手举过眉目,垂首沉声道,“确是属下之错,之所以掳走慕家小姐,只因……只因倾慕许久,情不自禁……”他艰难地咬了咬下唇,“展昭愧对大人爱惜栽培。”
这样的缘由从旁人嘴里说出来也就罢了,偏偏是他,包拯难以信服,“你要有什么苦衷,不妨直说。”
“大人,展昭并未说谎。”他心中暗叹,“圣上那边若问起,大人直言便是。”
包拯了解他的性子,就算真有难言之隐他也决计不会吐露半个字,着实叫人束手无策,他神情纠结地和公孙策面面相觑。
“君子不强人所难,展护卫既去意已决,学生也不好再多言。”
他当初留在开封府是机缘,如今要走也是机缘,这些年,看到他的变化,公孙策自也于心不忍。
要不是四年前自己的一句话,那位意气风发的南侠眼下应该已名满江湖,成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
见他如是说,包拯方也点头笑道:“不过,若你几时打算回来,开封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在开封府数年,说毫无留恋必然是假的,展昭心下酸涩,对着包拯俯身轻叩,随即施了一礼,缓缓退出去。
花园中,月光皎洁,他仰起头,不知是沉重还是轻松地叹了一声。
不管怎样,暂且把当下之事解决再说,以后怎么办,留到以后考虑吧。
展昭定了定神,举步往自己住处走去。
这会儿尚不到子时,念一平日睡得也不早,今天有提醒过她,此时应该还未休息,他一面想着一面伸手推开院门。
“一百零三颗,一百零四颗,一百零五颗……倘使死一个人就多一颗星星,古往今来死了那么多,天上不会挤不下么?星星也会死的吧,星星死了又会去哪里?”
有人笑叹道:“你还真是做鬼做久了,张口闭口死啊死的。”
展昭抬眼时,便见念一靠在时音肩头,两人坐在院子里,一颗一颗地数星辰。
他微微一愣。
时音余光一瞥,亦注意到他,赶紧把念一推开,握拳在唇下轻咳一声。
“这丫头,今天喝得有点多……”
便是他不说也能察觉得到,满院子都是酒气……
展昭偏过头,赵虎送来的那坛陈年女儿红被他二人喝了个精光,也难怪。
极少饮这么多酒,念一整个人都昏沉沉的,一回首见着是他,当即起身来,头埋在他胸膛,声音轻轻软软的。
“展大哥……你回来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她伸手抱住他腰身,低低呢喃道:“我等了你好久,好想你,一直都好想你……”
分明是醉了,这席话听入耳中,展昭却不由心生怜惜,但时音在旁他也不便开口。
看到他的窘迫,后者见状自也识相,往后退了两步,颇不甘心的叮嘱道:
“晚上凉,她醉得稀里糊涂的,怕是夜里盖不好,你记得多留心一点,可别害了病。”
“好,我知道。”
时音侧身,又深深往后看了一眼。
她便是醉里,满口也是唤着他的名字……还能有什么法子?
思及如此,唇边不由泛起些许苦笑,继而抬手一挥,很快隐没在浓浓夜色之中。
屋中的灯烛燃了一半,光线昏暗。展昭抱着她小心放到软榻之上,伸手去拉被衾,念一却眯着眼睛朦朦胧胧看他,说什么也不肯躺下,只是仔细盯着他,盯着盯着,眼泪忽然夺眶而出。
她抖着双肩,啜泣声何其伤心。
“念一,念一……”展昭抚上她发丝,一时不知所措,“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事……我知道隔了这么多年,你便是有喜欢的人也不稀奇,可……可心里还是好难受。”她不住抹着眼泪。
“什么?”展昭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人?有过吗?”
“有过,好多、好多好多人……”念一含着泪,抬起头,“包小姐喜欢你,慕晴喜欢你,连巧儿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