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的包厢里,对美国第一任总统的无情嘲讽仍在继续着。
“对于不了解情况的人来说,华盛顿没有试图成为美国皇帝是出于他个人的高尚品格和对民主制度的追求,然而实际上,他只是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顿了顿,秦朗补充到:“他不可能成为皇帝。”
华盛顿怎么可能成为皇帝呢?由于没有值得夸耀的战绩,他在大陆军和民兵里没有任何地位与威信,不可能像拿破仑那样只要振臂一呼,就可以得到军队的热烈响应——而且美国议会对军队的控制也远远超过法国议会对军队的控制。
当然,如果华盛顿足够富裕,能够承担美国陆军至少大部分士兵的军饷,他也可以促使军队支持自己,使自己拥有成为皇帝的资本——然而问题在于,他仅仅是一个庄园主,就算掏光腰包也没办法承担哪怕一个营的士兵的军饷。
所以,无论是否情愿,除非华盛顿将军希望自己被议会绞死然后再切成碎片丢进大西洋里喂鲨鱼,否则他只能将“美国皇帝”这个既尊贵又显赫的头衔遗留给未来的诺顿一世陛下[注],自己安心的成为美利坚合众国第一任总统。
然后在这个位置上度过令人抑郁的八年时光。
“那的确是一段不那么愉快的时光,”秦朗嘲弄到,“在美国独立的早期,这个国家仅仅是一个松散的邦联,国会里议员们为了究竟应该实行联邦制还是邦联制争论不休,总统更多只是象征性的角色,而不是掌握实权的领导者。”
“听上去真是夸张。”
“是这样。”
但事实就是事实。美利坚合众国,最初它只是北美殖民地为了对抗它们的宗主国而成立的松散联盟,当英国被迫承认它们的独立地位之后,如何定义“美国”的性质就变成了新的问题。
一些州希望将邦联变成更加紧密的联邦,因为这样做可以带给它们更多利益;另一些州则希望维持现状,因为它们担心组成联邦后自己的利益会受到损害。当然,也有人希望联盟解散,不过这种声音非常微弱,大多数时候都被忽略了。
虽然在英国的强大军事压力面前,所有争论最终平息,美国也从一个松散的邦联演变为更加紧密的联邦,但至少在最初的几年里,也就是华盛顿担任总统的那段时间,争论仍然是十分激烈的。
在这种时候,还有谁关心或者在乎联盟名义上的最高领导者?分离主义者和邦联主义者根本不希望自己得到一个不得不服从的总统,而且联邦主义者也同样如此——他们希望看到一个十三州紧密团结的美国,却不愿意联邦政府插手本州内政。
不敢如此,议员们还想尽一切办法削弱总统和联邦政府的权力,因此美国政府甚至不能向自己的人民征收税款,并在几十年里一直维持这种状况,直到亚伯拉罕.林肯担任总统才宣告结束[注2]。
因此华盛顿还能做什么呢?因为三权分立,立法和司法都不需要他关心;由于国家还是松散的邦联,除了联邦直属地没有一块领土接受他管理,但当时唯一的联邦直属地,也就是现在的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别行政区,还是一片有待开发的荒地。
然后,他领导的只是一个规模极小的政府,后来的绝大部分政府部门都不存在,仅有的几个政府部门也近似摆设,陆军和海军则完全近乎空白。最后,他也不需要接待外国使节和元首,也不需要出访,因为美国还没有邦交国,在那个时代也没有哪位元首会出访大洋彼岸的国家。
所以华盛顿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做。
事实上,他最重要的工作大概是应付国会的议员、其次则是安抚索要退伍金的独立战争老兵,以及与慕名来到美国的欧洲作家讨论自己的传记;作为第一位美国总统,就算华盛顿想做一点什么,他也没有半点机会。
“总统和联邦政府的权力在逐渐增强,而且还将变得越来越强,但作为起点,华盛顿……虽然不能说他的权力等于零,但也好不了多少。”秦朗耸了耸肩。
否则,美国的第一位总统也不可能由他担任——同样作为领导十三州殖民地获得独立的元勋,托马斯.杰斐逊、本杰明.富兰克林、亚历山大.汉密尔顿……这些人的影响力远远大于华盛顿,如果总统宝座真那么炙手可热,他们绝不会将它让给别人。
“按照你的解释,”伊丽莎白以绝不仅仅是讥讽的语气说,“我倒是能够理解为什么早期的美国总统没有任何工资与补贴了。”
“确实。”秦朗点点头,接着补充到:“而且华盛顿还必须自己负责总统府和总统府工作人员的一切开支。”
“那么,我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早期的美国总统都是坚定的蓄奴主义者,至少黑奴不需要领取薪水,而且其他开支也比普通工作人员少。”
秦朗愣了一下。当然他完全没有想到伊丽莎白会从他的论据里引申出这样一个结论——尽管华盛顿和杰斐逊等人的确是坚定的蓄奴主义者——但实际上,她得到的结论比他认为的更多。
“即使如此我仍然相信华盛顿是一位具有高尚品格的领导者。”她说,“没有哪个普通人会在一个没有权力、没有地位、没有收入,而且还必须自己掏腰包给工作人员发薪水的职位上工作八年。”
秦朗又愣了一下:伊丽莎白竟然用他的论据反驳他最开始提出的观点……当然她是一个化学家,逻辑思维能力肯定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