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
彻底的、无法控制的混乱。
闻讯赶到的指挥官们看到的是一出可笑而荒唐的闹剧:几乎等于当着他们的敌人的面,或者他们觉得敌人都是空气,总之就是,一大群……差不多一千名越南反抗份子乱成一团,尖叫,抓扯,撕打,胡乱开枪,争夺着他们在雇佣兵的营房里找到的每一样东西。
就在铁丝网旁边,两个越南人激烈的争夺着一件天知道属于谁的花衬衫,直到他们把它撕成两半;在他们旁边,一个水壶成了另外几个反抗份子争夺的目标,然而另一个人从旁边冲出来,把水壶抢走了——但只过了一秒,争夺水壶的反抗份子就像球场上的球员那样一拥而上,撞倒他,再一个接着一个压到他身上——就像真正的橄榄球赛那样。
弗鲁豪夫眨了一下眼睛,偏过头刚想对小队指挥官们说点什么,但这时一个抱着许多午餐肉罐头的越南人贴着铁丝网跑了过去,然后又是一群追逐他的反抗份子,都拿着枪,而且在漫无目的的向天开火。
其实他们应该向就在一旁看着的几位指挥官开火,但谁也没有这么做,甚至没有人看他们一眼:在这一刻,午餐肉罐头比美国人更能吸引越南人的注意力。
“噢,我的上帝。”所有想好的评论都消失了,弗鲁豪夫只能感叹。
小队指挥官们跟着叫了一声,然后托马斯问:“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指挥官?”
“还能做什么?”指挥官翻了一个白眼,“看着呗。”
但不是他看着,也不是哪个小队指挥官看着,当然其他人也不需要看着。留下几个目瞪口呆的雇佣兵继续监视,看着反抗份子为他们的私人财产打得头破血流,指挥官们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继续讨论他们的作战计划了。
一个陷阱,一个口袋。托马斯的设想很简单:与其让反抗份子在其他位置破坏铁丝网,不如打开大门让他们进来。与其他所有战略村一样,十三号战略村的内层只有两条交叉呈十字的干道,同时为了安置居住在这里的超过一万名平民,越南人居住的区域修建了大量房屋,排列得既整齐又密集,两座房子的间距不超过四英尺——只需要一点家具、箱子或者沙包,这些狭窄走廊就会彻底堵塞,于是通过大门进入这个区域的反抗份子就只能沿着唯一的干道前进。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还需要一个诱饵,一块能够吸引苍蝇的腐肉,一支守卫在十字路口的、看不到任何胜算的孤军,它能够诱使反抗份子忽略两翼的威胁,只沿着一条直线前进。然后,隐藏在堵塞物后面的机枪就可以像在训练场时一样,从侧面扫射在干道上挤成一团的目标,按照弗鲁豪夫的要求最大限度的发挥自己的威力。
“这将是一次教科书式的打击。”托马斯为自己的设想做了一个总结性的发言。
“你吓着我了,伙计。”沉默了一会儿,一个小队指挥官开始摇头,“当着越南人的面给他们准备陷阱,你以为那些家伙会傻乎乎的跳进来?”
另一个小队指挥官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补充到:“我同意。而且,如果越南人冲上来与我们的人搅在一起,机枪就不能再发挥任何威力,而你准备的诱饵也会很快被吃光。”
“越南人不一定能够理解我们的意图,而且不管怎样,让越南人按照我们准备的线路前进总比他们从我们防守不到的地方钻进来好。”托马斯为自己的计划辩解到,“还记得正在抢夺我们的东西的那些越南人吗?他们使我们放弃了第一道防线。要是再有一支这样的迂回部队出现,我们就要腹背受敌了。”
“按照你的计划也可能出现一样的情形。”
“所以我们的动作一定要快。趁我们身后的反抗份子还在争夺我们的东西时,击溃他们的主力。”托马斯将一个询问的目光投向弗鲁豪夫。“你的意见,指挥官?”
“我的意见?”指挥官笑了一下,“我的意见是,不管托马斯先生的计划会让情况变得多么糟糕,也不会比什么也不做糟到哪里去,但做点什么总比什么也不做好。”稍稍停了几秒,他对三位小队指挥官点点头,“开始吧,先生。”
这是命令,它很快被传递到每个雇佣兵耳朵里,于是他们立刻行动起来。道路两侧房屋里的村民都被赶出来,关押到其他房子里;所有能够找到的东西——床、桌子、箱子,或者其他可以搬动的物品都被拿出房间,在两座房屋间的狭小缝隙里堆成障碍。而在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反抗份子仍在猛烈的冲击第一道铁丝网的大门,现在它已经摇摇欲坠了,也许再受到一次冲击就会轰然倒塌。
黄花探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一点笑容。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以后,胜利就在眼前,因此损失也就变得容易接受了:美国人的新式武器,与上千人的生命相比,它们重要得多——失去的兵力总是可以很快补充起来,而新式武器却是反抗武装极其匮乏的东西。
但黄花探的好心情很快就消失了。他派去联络迂回部队的传令兵终于回来,却带来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
“我们的人内讧了。”这个不幸的传令兵脸上的表情就像一只被挑选出来去给猫系上铃铛的老鼠一样,“他们没有与美国人交火,只是忙着抢夺美国人留在营房里的东西,现在正打得一塌糊涂,也没有人站出来制止……据说,很可能,就是几位头目挑起了争斗。”
黄花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