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作为一个利己主义者和商人,秦朗时刻能够记起这句格言,并如同英国政府将它当作外交准则,他也将它当作他的基本原则——但是,章炳麟和他的朋友都不是秦朗,所以想要指望他们不要对合作产生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现在,秦朗就要彻底摧毁他们的不切实际的想法——在这些想法对他的计划造成危害之前。并且他已经做到了这件事。
现在章炳麟完全相信,他选择进行合作的人确实没有一点帮助中国的意思,仅仅只是为了使他和他的公司得到更多的利益,并且,按照他在西方人那里学到的处世准则,他并不害怕他正在做的事情在将来危害他的利益。
也许,他只是不担心将会出现那样的情况。因为,在帮助革命者的同时,他也在并且将会不断安插和培养他的力量,使未来的中国政府完全处于他的掌握之中,成为他获取更多利益的工具。
一件工具显然不可能反抗他的主人……
“我想,你应该已经很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章炳麟的思考,他重新看向秦朗,只是想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我们只是盟友,章先生。不过,因为我拥有的力量更加强大,因此我是这个联盟的领导者。”秦朗说,“但我不是你们的领袖,不是你们的上级,更不是你们的同志。所以不要对我产生更多期望。”
“是的。”章炳麟回答,并且惊讶于自己的声音和心情竟会如此平静,与几分钟前截然不同。不过很快,他发现,他的怒气其实并没有完全平息。“也许我应该重新考虑是否应该与你合作。”
秦朗摇着头。“我看不出你有重新考虑这个问题的必要。”
“与你的看法正好相反,我认为很有必要。”犹豫了一下,想到秦朗是如此开诚布公的表明了他的态度,章炳麟觉得他同样应该表明态度。“如果继续与你合作,我会担心中国的未来。”
他非常担心,不得不担心——虽然,显而易见的,如果继续与秦朗合作,推翻清政府就只是一个与时间有关的、毫无意义的问题,并且同样可以肯定的是,新的政府能够建立起一套比现在更为稳固和有效的社会秩序,但是在获得这些极其有限的好处的时候,中国也将变成美国的附庸,原料产地和产品市场——就像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一直希望的那样,区别仅仅在于,美国具有排他性的绝对优势。
但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即使现在还没有,但中国的民族意志最终将会觉醒,没有一种力量可以阻止它。于是,为了夺回国家权力和利益,新的革命者产生了,与秦朗扶植的政府甚至隐藏于幕后的秦朗和美国政府进行激烈的斗争。
或者,更准确的说,战争,一场沦为殖民者的工具的旧革命者与新一代的民族革命者之间的血战,一个悲剧。
章炳麟无法预料这个悲剧的结局。也许,在秦朗和美国的帮助之下,旧革命者的政府将会取得胜利,但中国也只能继续扮演殖民地的角色;也许,新一代的革命者可以奇迹般的打败政府,建立独立的政权,但却会因为受到西方世界的敌视,在威胁之中艰难度日;然而更大的可能则是,旧革命者与新革命者势均力敌,战争永远不会结束。
然而,如果情况真的变成这样,悲剧就会自动演变为灾难,过去的几千年时间里中国从没有遇到过的灾难。
章炳麟不希望看到这个灾难,更加不愿意由他亲手促成这个灾难。
他不想成为中国的********……
“没有人愿意扮演罪人,但有些时候,一些人不得不扮演罪人。”秦朗突然说,“历史既创造英雄,也创造恶魔,当然还会创造罪人。”
“你在说什么?”章炳麟不明白。
“我在说你担心的事情。”
“你知道我担心什么?”
“你能够预见的未来我同样能够预见,想要猜出你担心的事情并不困难。”秦朗以洞悉一切的口气说,“当然,我不得不说,你的担心既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
“你的理由是?”完全出乎章炳麟的意料,他仍然保持着平静,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有一点好奇。
他想知道秦朗的理由。
“难道你以为,如果你没有与我合作,你担心的那些事就不会发生么?”没等章炳麟回答,秦朗继续说了下去,“当然不会——因为我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出无数愿意与我合作的革命者。你现在拒绝与我合作,更多只是为了撇清你自己,除非你打算组织一支反抗军破坏我的计划。”
“你说得对。”章炳麟承认到,但接着说:“我认为这样做没有什么不好。不管我是否只是为了撇清自己,或者准备组织一支力量反对你,至少我还是爱国者,不会扮演殖民者的打手。”
“是的,你可以这么做。”秦朗耸了耸肩,“只是缺乏策略。”
“难道扮演殖民者的帮凶就是懂得策略的表现?”
一个反问,而且具有强有力的气势,只是对秦朗没有什么效果。“当然不是。”他轻声笑起来,做了个手势,“但你必须明白,你将要扮演角色的并不是普通的革命者,而是革命领袖,是政治家。”
他用一个长长的暂停强调了“政治家”的特殊性,接着说:“对于政治家来说,手段和过程全都无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