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晨,通过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前广州湾租借地警官的介绍,我终于见到了这支抵抗武装的最高领导人,并且与他进行了短暂交流。,这位林先生只有三十七岁,作为一支拥有四千名战斗人员和超过六千辅助人员的武装力量的创立者和领导者,毫无疑问,他显得有点年轻,而更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他已经率领这支武装与强大的日本帝国军队进行了长达五年的十分艰巨的战斗。”
詹姆斯.威廉.拉特兰停了下来,咬住笔杆,抬起头看着天空——但不是真的看——开始回忆谈话的内容以及构思新的句子。对于一个成为记者不到两个月的年轻人来说,为一个过去他根本没有听说过的人创作传记仍然是一件困难的工作。但是,既然加利福尼利亚和广州湾的几家报社开出了一个不错的价码,雇佣他担任报纸的专栏作者,前往福摩萨报道那里的抵抗武装和它们的指挥官的事迹,不管它有多么困难,他还是得继续下去。
继续愁眉苦脸的思考,在已经掌握的材料当中挑选值得书写的内容。
林少猫。拉特兰想着他的记录对象。在日本军队入侵福摩萨之前,他是一家大米加工厂的老板,同时支配着他居住的那个地区的鱼类和猪肉市场,是一位富有的绅士。当这个岛屿被它的中央政府割让给日本帝国的消息传到他的家乡以后,出于爱国主义和个人的愤怒,他带领许多人参加了一位地方官员组织的军队……
“黑旗军。”拉特兰还记得那个名字,非常清晰,尽管在谈话的过程当中,它仅仅被提到了一次。
“也许应该感谢一位负责训练新兵的前越南国民军军官——必须说,这是又一件让我感到惊讶的事情,林的队伍里有几十位来自中国本土、越南以及菲律宾的志愿者,他们负责训练他的士兵,指挥他们作战——那位前国民军军官让我记住了那支军队的名字。它曾经长期驻扎在越南北部地区,并且在许多年前与法国军队进行过一系列战斗。”停了一下,拉特兰继续写到:“我的感觉告诉我,林对黑旗军有一些负面的看法,因为它的指挥官在最初的失利之后便因为清政府的压力返回了本土,抛弃了他的士兵和福摩萨的平民。”
这么写或许不对。拉特兰再次停了下来,继续回忆谈话的全部内容,以及林少猫的表情和语气。
它们都很重要,至少他认为它们很重要——拉特兰仍然停留在这样一种层次:他希望记录真实可信的资料,而不是依靠大脑将信息的缺失部分补充完整,即使第二种方法可以让他的工作变得很轻松。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虽然也和其他记者一样,对那位仅仅凭借一点只言片语就能写出乃木希典将军的传记的同行充满羡慕,但拉特兰却不想那么做。
因为在加利福尼亚的时候,他曾经听到一个笑话,u的秦先生说的,“大多数记者有良心,但是没有真相,所以他们学会了发明真相,并且逐渐喜欢上这种活动,乐此不疲,于是最后,他们就会变成我常说的那种人,有良心的真相发明家。当然,也许我们还有必要在它前面加上青年、中年和老年,方便我们对这个群体做一个简单的归类。”
他的语气告诉拉特兰,“有良心的真相发明家”是一个有贬义色彩的称谓,这使他决定与它拉开距离。
某种程度上,这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是站在另一方面,它也是极为糟糕的。
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拉特兰仍然愁眉苦脸的思考着谈话的内容。与刚才相比,他想起的东西并没有增加太多,林少猫说过的话、他的表情和语气,现在仍旧是模糊不清的,而他的脑仁却在隐隐作痛了。
“该死!”他低声咒骂到,把笔扔到了桌子上。
“你看上去遇到了一点小问题,拉特兰先生。”有个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拉特兰知道是谁在他的后面。“警官先生,我遇到的不是小问题。”他转过身,把他的愁眉苦脸向蔡云楠做了展示。“我快要忘记早晨的时候与林先生谈了些什么了。”
“是吗?那么你为什么不随便写点什么好听的话?”
“不,蔡,你不明白,我的职责是将真相告诉我的读者,而不是让他们看我的脑子里想象出来的东西。”
“但是你不记得你和他谈过什么。”
“我会想起来的。”
“那么你慢慢的想吧,拉特兰先生。”蔡云楠转身准备离开,然而又想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了回来,对拉特兰说:“噢,对了,你有没有兴趣参加一场战斗?我记得你说过,你想看一看抵抗组织是如何对待日本人和亲日份子的。”
“是的,我说过。”几乎是立刻,拉特兰从他的烦恼中解脱出来了。“所以,你们要打仗了?”
“其实算不上真正的战斗,只是我们的一支部队发现了一股日本人和亲日份子组成的逃亡队伍,林老大决定消灭它。”停了一会儿让他有时间思考,蔡云楠再次问到:“你想参加么?”
“当然。”拉特兰回答——他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呢?
“那么你可以开始准备了,五分钟后出发。”蔡云楠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留下手忙脚乱的拉特兰。就在他急急忙忙的收拾他的东西的时候,远出传来了蔡云楠的声音。“阮福寿,我给你找了一个专栏作者——”
还有阮福寿的声音,不是很清晰,但是第一个词是明白无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