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敲响了。
房间里正聚在一起玩扑克牌的十几个年轻人立即做出反应。他们扔掉手里的牌,占据每一处有利的位置,一些人摸出手枪,并将枪口对准房门,另一些只是把手伸进怀里,最后,等到最后一个人也做好准备,一个年轻人贴着墙走到门边,问到:“谁?”
“赵声,是我。”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服部次郎。”
“一个人?”
“还有宫崎先生。”
“等一下。”叫做赵声的年轻人谨慎而迅速的移动到与门的打开方向相同的那一侧,摸出一支手枪,将击锤扳开的同时也向他的同伴打出手势,提醒他们注意。然后再等了一会儿,他打开了房门。
陈少白——他是同盟会的元老,十年前就已经是孙博士的同志,服部次郎是他正在使用的化名——走进房间,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和服、带着武士刀的中年人,有几个人认识他,宫崎滔天,孙博士的日本朋友,同时也是同盟会的正式会员。
他在这里不是为了参加行动,也不会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为了给陈少白提供掩护,让他看上去更像日本人。
他们总是一同行动。
没有第三个人走进来,房间里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门重新关上,赵声把手枪收好,走到陈少白身边。“陈……服部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张绍曾的部队出动了,正在进行搜查。”陈少白低声说,目光慢慢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到被人随意扔得到处都是的扑克牌上面。“你们在玩牌?”
“我们……在讨论计划,假装玩牌。”赵声回答。
他没有说实话。按照规定,他们应该分散成三个人或者四个人的小组,避免引起满清政府的密探的注意,但是在这儿的人都很年轻,都是学生——如果哪一位弗吉尼亚军事学院广州湾分院的管理人员在这里,他就会发现,这些人都是学校的学生,大部分来自一年级,少数来自二年级;如果秦朗也在这里,他就会惊讶于同盟会竟然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发展如此多的成员,倘若他知道更多,惊讶则会让位于理所当然,因为他们原本就是同盟会的成员,历史的巨大惯性又一次显示了它的力量——没有几个人愿意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房间。
这种违反规定的行为肯定会遭到陈少白的斥责,赵声只是希望,用讨论计划作为借口能够让他不是那么生气。
他的谎言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陈少白看到扑克牌的时候已经明白这些年轻人会在这里的原因。如果在更早一点的时候,他肯定会责备他们,不过现在,他决定放过这个错误。
只有一个原因能让他这么做。
陈少白宣布了一个超出所有人预料的消息:“诸位,做好准备,计划有了变化,行动时间改在今天。”
“为什么?”赵声有一点吃惊。按照原定计划,攻击应该在搜捕行动进入第三天之后发起,如果清军的速度太快,那就是第二天——张绍曾的士兵现在就像一群精力充沛、精神紧张的猎狗,反应迅速,攻击凶狠,是计划取得成功的最大障碍,只不过这种状况不可能维持太久,一旦这些士兵放松警惕或者变得疲惫不堪,他们也就不再成为障碍了。
赵声认为这个计划被制定得很好,只是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执行计划的大部分是年轻人,早已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没有太多耐心在满清的统治中心等待那么久。
他自己也是如此。
赵声对新的安排很满意。尽管如此,惊讶仍会不可避免的产生,调整预定的、被反复讨论过的时间表不是可以随意做出的决定,他想知道原因。
陈少白给了他一个原因:良弼和张绍曾。
“这两个人都很聪明,迟早会意识到迫击炮和毒气只是一个幌子,甚至有可能猜到我们真正的目标。”他提醒所有人注意,“各位,不要忘了,他们是你们的校友……”
“名义上的校友。”有人轻声的反驳到。
虽然没有更多人开口,但是陈少白在大部分人的脸上看到了显而易见的赞同。他知道这些年轻人在想些什么:良弼和张绍曾能够成为广州湾分校的学生更多是因为他们的身份,而不是成绩,而且他们在那里的时间很短暂,没有学到太多东西,能够毕业依然是因为身份,因此大部分“真正的”——意思是通过考试进入学校、需要接受四年完整的教育、得到足够学分才能毕业——学生拒绝承认他们是自己的校友。
表面上看,这种观点还有一点道理,实际上一点也没有:同盟会已经调查并且弄清了弗吉尼亚军事学院的背景,它其实是一所民办的初级军事学校,而且出名的是它的商科,广州湾分校虽然有更多军事理论课程,但它仍然只是一所初级军事学校,接受了四年完整教育的学生不会比良弼和张绍曾学到的更多。
只是他不能公开提起这个事实,至少此时此刻还不能:即使他是同盟会的元老,也不能毫无顾忌的冒犯一群将自己的学历看得很重的年轻学生。
他只能提起一些人所共知的事实。“不管你们怎么认为,广州湾分校承认他们的学历和成绩,而且对他们的评价很高。”
“即使如此,给旧房子刷上一层新漆不代表它会变成新房子。”还是刚才的年轻人,陈少白终于想起他是谁,方声洞,广州湾分校的一年级学生,似乎只有十七岁。
他的革命热情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