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以价没有想过他会踢到一块坚硬的铁板。
他以为自己只会遇到被同盟会故意抛出的诱饵,几条微不足道的小鱼,可能造成一点麻烦,不过还不值得担心;然而他抓到的鱼实在太大了,以至于看上去根本不像诱饵,更像是想要一口吞掉他的连的鲨鱼。
机枪、自动步枪、冲锋枪,天知道同盟会从哪儿弄到了这些武器,还有多得打不完的子弹,他的士兵还没有做好与拥有如此强大火力的敌人交战的准备,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让他自己的排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剩下的不是忙着抢救伤员,就是躲在掩体后面大喊大叫,或者用步枪胡乱射击,不是为了打中什么只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狼狈。
而且不只是他的排,迂回进攻的两个排同样遇到了麻烦,密集的子弹让它们陷入了既不能进攻、也不能撤退的境地——不管进攻还是撤退都需要付出很高的代价,比预期的高得多,但是没有人愿意付出那么高的代价,所以他们也被困住了。
整个连都被困住了。
姚以价听到他的连军士骂了一句脏话,接着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现在应该怎么办,长官?”
“还能怎么办?”姚以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很轻松,好像一切仍在他的掌握之中。“呼叫骑兵呗。”
“呼叫骑兵”是一个美国军事顾问带来的美国式的比喻,意思是呼叫增援。军士明白他的意思,拿出信号枪,将一颗红色信号弹射入空中,然后又发射了一颗。
两颗信号弹,意思是遭遇主要目标,情况紧急,待命的突击队员——每一个都是战斗工兵和侦察兵的精英,配备了卡宾枪、冲锋枪和炸弹,甚至还有钢制的防弹盔甲——应当以最快速度赶到信号源头,并立即展开进攻,在同盟会的人发射毒气炮弹之前将他们消灭,或者迫使他们放弃行动。
对于执行搜查任务的士兵,尤其是发出信号的那些,它还有一个意义,表示他们只需要与目标保持接触,等待突击队员到达——因此可以待在安全的位置,不用冒险卷入一场很可能导致他们送命的激烈交火。
不管姚以价表现得多么镇定,多么胸有成竹,在这一刻,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代理连长向他的连军士挤出一副干巴巴的笑容。“幸好参谋部的准备很充分,不需要我们当英雄……”
他停下来。军士脸上突然出现的惊愕表情让他感到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出了什么事?”他问到。
“长官,”军士的一只手指着空中,眼睛也盯着那个方向,“我想我们有了一个大麻烦。”
姚以价顺着他的指示向空中看去,随即他的脸色也就变得跟军士一样难看了。
他看到了第三颗信号弹。
不管它是谁发射的——很可能是同盟会的人,一个该死的意外,姚以价相信他的士兵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它不应该在那儿。
它绝不应该出现。
每一个参加行动的军官和士兵都知道三颗信号弹代表什么意思:情况危急,同盟会的人即将发射毒气炮弹,已经没有其他的手段可以阻止,必须使用最后的保险措施……
也就是说,一个完整的、装备了二十七门迫击炮的炮兵营即将用猛烈的炮火淹没这片区域。
冷汗已经在姚以价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他的连与同盟会的人靠得太近,那些没有长眼睛的炮弹同样也会落到他和他的士兵头上,然而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挡住一颗炮弹,即使有,也不能挡住第二颗。如果更糟糕一点,那帮还在pēn_shè子弹的疯子携带了毒气炮弹,炮击又导致毒气泄漏,能够逃出去的人绝不会有太多。
而且他是这个连的代理指挥官,即使侥幸的逃了出去,比他军衔更高的那些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即将面对他的短暂人生中的最严重的危机……
即将?
也许没有那么快。
姚以价突然回忆起行动方案的更多细节。参谋部预料到可能会有部队陷入与他一样的困境,因此制定了预防措施,看到信号以后炮兵不会立即开火,还需要发出信号的部队使用烟雾指示目标的具体位置——如果没有烟雾,那么就需要指挥部通过其他方式确认情况。
他还有一点时间。
代理连长从惊慌之中挣脱出来,恢复了平静。他现在又可以继续指挥部队了。
“冷静,不要惊慌!”他冲着军士喊到,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听得清楚,“告诉所有人,撤退到安全距离,注意保持秩序,不要惊慌,我们还有……”
他还是没能说完。空中传来的一阵刺耳的呼啸将他的最后一个词堵了回去。
“炮击!”军士尖叫起来,“找掩护!”
然后他的声音就被一连串的爆炸吞没了。
这片区域迅速陷入了一片混乱。姚以价的一部分士兵将身体缩成一团,努力将自己藏进他们认为还能起到一点效果的掩体,但更多的士兵只是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蹿,躲避不断落下的炮弹和飞溅的各种碎片。然而所有这些举动看上去都是徒劳无益的,没有任何用处,炮击实在太猛烈了,每一秒都有爆炸发生,似乎谁也不能幸免。
“我们死定了!”有人在哀嚎。
这是姚以价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一颗炮弹在代理连长身后不远的地方爆炸,夹杂着石块和木片的气浪毫无阻拦的直接撞上他的身体,将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