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嬷嬷眼中的泪光越聚越多,渐渐迷蒙,饱含着酸楚,哽咽一声,又突兀地忍住,默默地、慢慢地转身走了,背影苍老而凄凉。
一路上,她都在用衣袖擦拭热泪,回到荣养堂里,听不到一点笑声,小丫鬟的脸上似乎写着:无聊、麻木、白日梦。
她不知道人人津津乐道的冷宫是什么样子的,但是现在荣养堂里的冷清却让她心寒。
忽然门帘子一掀,一个大丫鬟愁眉苦脸地从屋里走出来,嘴唇嘟起,看见了熊嬷嬷,轻声说:“熊嬷嬷,老夫人又把药碗砸了。”
这时,郑家老夫人的气急败坏声音传到窗外:“狼心狗肺!想用毒药来害我!我偏不吃!就不吃!”接着,是大声的喘气。
熊嬷嬷低下头,什么也没说,就连叹气的声音似乎也已经竭尽了,脚步沉重、迟缓,默默地进了屋。
然而,许久之后,老夫人的咒骂声还在继续,骂声中的关键词就是:“糟老头子”、“糊涂虫”、“白眼狼”!这几个词出现的频率太高!
显然,在郑家的内斗中,郑老夫人是失败的一方!郑家大夫人拉拢郑家大老爷,联手郑家老太爷,是胜利的一方!
至于其他的吃瓜群众,比如郑家的几位少爷和少奶奶,估计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没弄清楚,只看到了失败者的下场。
——
此时,外院小花厅里的苏牧也是不明真相,心中疑惑。但是内敛的性格让他的表情没有引人注目的价值,隐去了笑容,若有所思。
郑家老太爷觉得家丑不可外扬,默默地庆幸于苏牧没有问,于是他多喝了几杯闷酒,并不解释。
酒味没变,然而心情变了。
旁边的郑家大老爷也是沉默,而且表情中多了一些愧疚和伤感,打量苏牧一眼之后,就微微低下头,只注视着杯中酒,没有勇气再直视苏牧。
苏牧见了姨父的反应,更是困惑,疑心起来。联想到熊嬷嬷的苍老,他才发觉姨父也变化很大,没有一个月之前那么潇洒了。原本他以为姨父是因为担忧郑友才变成这样,可是老太爷对老夫人的态度却暴露了不寻常的端倪。
苏牧从来不是多嘴的人,心中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了郑家老夫人的现状,但是他的猜想沉在心里。他又敬老太爷一杯酒,老太爷终于露出笑容。
午饭后,郑家老太爷说自己累了,显然没有了谈话的打算,郑家大老爷更是忽然不见人影,似乎特意避开苏牧,然后苏牧安之若素地去听雨轩见郑家大夫人。
苏牧在姨母面前丢掉了内敛的包袱,主动问道:“姨母,刚才熊嬷嬷说老夫人想见我,可是老太爷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为什么?”
郑家大夫人先是觉得难以启齿,犹豫了片刻,然后终于鼓起勇气实话实说,把郑家老夫人和郑家大姑娘预谋给郑晴川下慢性毒药的事说了出来。语气冷静,没有用什么语气助词来点缀。
听了这话,苏牧心里掀起的滔天巨浪可想而知!他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内敛、温和,已经变成了深沉的暗黑,暗黑中间闪过锐利的剑芒。
尽管苏牧不说话,也没有任何举动,郑家大夫人却感到不安,又急忙解释:“苏牧,你可以放心!我提前试探出这个阴谋,没让她们得逞。老太爷和你的姨父都知道这事,老夫人被老太爷禁足在荣养堂里,以养病为由,早就不让她见外人。至于郑家大姑娘,老太爷也没有手软,发卖了她身边的所有丫鬟、婆子,把她关在一间屋子里,绝了她改嫁的念头。老太爷说不能让这样心狠手辣的人败坏郑家的名声。经过这件事,我们都对阿七心怀愧疚。”
苏牧僵硬地点一下头,言简意赅地表示了感激。
郑家大夫人却不敢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感激,眼看着苏牧心事重重,她也不好意思再追问郑友的情况,只简单地询问不欺这个小娃娃的事。
过了两刻钟,苏牧就离开了郑家,脸上不见丝毫笑意。
回到苏家,他见到郑晴川正把两手竖在头上,扮演兔子逗小娃娃开心。
他的眼眶忽然一热,苦涩的感觉从心里涌上眼睛里。郑家大姑娘那危险的剑芒虽然只是在郑晴川的身边擦肩而过,郑晴川毫发无损,但是嗅到了那危险的气息,苏牧不由得心有余悸。
“哥哥!”阿韵先喊了一声。
郑晴川连忙回头,一看,结果看见苏牧的身躯正像个雕塑一样呆立在门口,眼睛却是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可是那眼神却让郑晴川感觉奇怪!
郑晴川天天跟不欺小娃娃一起混,感觉现在脑袋已经没有以前聪明了,以至于猜不透苏牧眼神里的意思,甚至找不到思索的方向。她疑惑地凝视着苏牧。
不欺小娃娃坐在大床上,被阿韵搂住了腰,他对郑晴川的发呆表示不满意,笑呵呵地伸手来摸郑晴川的脸。
感觉脸颊被软乎乎的小胖手一摸,那柔软温馨的感觉甚至传达到了心里,而且小家伙的手指还笨拙地捏了一下郑晴川的脸,郑晴川瞬间被逗笑,不再发呆了,回转过头,立马张开双臂,热情地抱住小娃娃,热情地在小胖脸上亲两下,亲不够,再亲两下!
小娃娃的咿咿呀呀声似乎是在抗议郑晴川的粗鲁!小小的人儿已经学会了躲避,左扭右扭,躲郑晴川。
苏牧目不转睛地看着,顿时也笑了,眼睛里的深沉像太阳火热时的雾霾,已经只剩下了痕迹,他的身形如玉树临风,清闲地走过来,弯下腰,伸手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