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和奴婢们都惊讶地看着高澄。
月光慢慢抬起头,正好看到高澄已经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在已经强烈起来的日光中,他肤如凝脂,眸子神采熠熠。他倒还没什么,月光顿时就脸红了。心里暗恨自己,怎么现在还会见到他就脸红心跳。
强作镇定,侧过头去躲开了他的目光。“妾不擅此道,服侍不好徒惹大将军生烦恼。”
很少有人敢这么违逆高澄。
婉儿和奴婢们心里都吓得“扑通”乱跳。
高澄又瞟了一眼那些箱笼,淡淡道,“看来弟妹真是和我疏远了,只记得探望公主,怎么不去东柏堂探望我呢?我不须弟妹有所馈赠,只要见到弟妹翩然而来,就已经是到后面又不自觉带上了玩笑意味。
月光忽然抬起头来脱口道,“东柏堂已经有美人在侧,大将军何必舍诸近而求诸远?”她的眼睛瞧着高澄,她的眸子晶莹清澈。
忽然发现高澄微微一笑,他的笑里有点嘲弄的味道。
月光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过分,那不是她应该说的,嫉妒的味道太明显。她又不是他什么人,她没有这样的权力。更何况听说他为了那个美人把世子妃元仲华都抛在一边了,她又算是谁?
“原来是为这个,”高澄笑道,“若是弟妹肯来,我便将她遣回,只把东柏堂留给弟妹一人。这样可好?”
大将军说的话一句比一句让人咋舌,奴婢们自然不敢说什么,月光听高澄把她比作舞姬,立刻脸上有了愠色。心里深怪自己,明明知道他就是这个脾气,回回都拿着她肆意玩笑。心里早就想好了再不理他,不知不觉今日又被他戏弄。
“大将军要是愿意在这儿等就等着好了,妾……身有小恙,不能陪侍,告罪了。”月光转身便要走。
月光和元仲华几乎是同时被太医令诊出有身孕,只是她不及元仲华保住了胎儿,自己失胎在先,所以好久也没有出府,更没有去探望过元仲华,这时才刚刚调养好。
“弟妹留步。”高澄想都不想就伸手拉扯住了月光。
月光又气又急地转过身来怒嗔道,“大将军来了这么久玩笑也开了,还要如何?”
这样的话说完,月光心里反倒坦然了,索性满面怒意地看着高澄。
婉儿和所有的奴婢也都把目光放在了高澄身上,个个心里怕极了,不知道大将军会不会大发雷霆。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高澄放开了月光。月光更没想到,他目中满是委屈和不解。这反倒让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可又因为被他戏弄的次数太多了,不敢再轻易相信。
“子惠只是因为刚进来时看弟妹眼下红肿,好像哭过,似有烦忧事,玩笑几句也只想让弟妹开怀,并无戏谑之意。若是弟妹不高兴听,子惠不说便是。”高澄嚅嚅解释。他还不知道他就是那个让她烦忧的人,见到他就是她的烦忧事。
高澄这样似有情怯的样子倒把所有人都吓到了。见过他霸气,见过他不羁,见过他跋扈,见过他温柔,就是没见他这么委曲求全。
月光不相信地看着他。她心里又不能完全不为所动。他说是因为他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眼下红肿。他会看她看得那么仔细吗?
婉儿却信了,因为刚才只有她看到月光眼圈红了。
高澄仍旧不知道,月光正是因为看到他眼睛才红的。
“子惠与汝相识犹在二弟之先,岂能因为汝嫁于我二弟我便当作不相识。如今汝是我弟妹,我自然希望侯尼于好好待你。若是看到你心有烦恼,我也不能置之不理。既然弟妹不喜欢我如此,以后我便当弟妹与我不相识好了。”高澄看着月光,满面坦诚。
婉儿心都冷了。她是替月光冷的。她相信高澄说这些话是真的。原来大将军对自己的主母是真的没有过一点非分之想。想想也是,如果大将军对自己的主母有意,早就在晋阳腾龙山时便得手了,又怎么会一而再地丢开。那些玩笑也正是因为他真的没在乎过她。
这是高澄对月光说过的最诚恳的话。但这是明明白白的拒绝,对月光来说还不如没听到过。他没有任何顾忌,不用怕任何人,就是因为他真的不喜欢她。
高澄转过身去像是要走,“你若是去我府里探望长公主,不必顾忌我。”
不知道是因为想起了什么,他又转过身来。“我知道你是真心待她,子惠多谢。”说着他竟向她一揖。
“大将军不必如此……”月光受惊而不知所措。他竟然为了元仲华谢她?
高澄直起身子。“我到前堂去等侯尼于。”说罢便走了。
月光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完全消失,心里空荡荡的。
婉儿看了一眼月光,当着满院子的奴婢,没敢再多说什么。
日渐升高,又是夏天里炎热的一天。
大将军高澄很有耐心地在太原公府内堂上安静等待着他的弟弟太原公高洋回府。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太原公的府第特别安静。他坐在堂上没有觉得无聊,反倒有一种很舒服的惬意感。这种感觉在大将军府和东柏堂他都没有过,此外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过。这种安静能让他心里也特别平静,可以想清楚很多事。
过了隅中,一乘简朴的牛车缓缓而来,慢慢停在太原公府第门前。身着绛袍头戴梁冠的太原公高洋不急不慢地从牛车上下来。
这时府门内匆匆出来一个苍头奴,奔至高洋近前,靠近郎主近身耳语。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