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疾驰,白天又休息了一天,到晚上,唐赛儿被张儒请进了军帐。
昏暗的油灯下,只有四个人对立而坐。
唐赛儿、苏七七、江采薇坐在一边,张儒一个人坐在一边。
双方都在沉默着,没有人愿意打破这个沉默。唐赛儿不停的看江采薇,似乎要用目光将她穿透一般。初为人妇的江采薇这几天有些不知道节制,还以为唐赛儿看出了什么端倪,俏脸通红。
苏七七则不停的朝张儒丢白眼,似乎埋怨他不该这么着急下手。
“儿大不由娘,你们两个似乎坐错了位置,你们应该一左一右坐在他的身边才对。”诡异的气氛持续了一段时间,唐赛儿指着张儒打破了沉寂。
两女被说得脸蛋通红,就连坐在对面摆足了架子的张儒,都不由感觉脸有些发烫。
他干咳一声道:“姥姥这话就说得有失偏颇了,虽说儿大不由娘,可她俩都是您带大的,她们坐在您身边也没什么不对。”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说了,要不是拜她们两个所赐,老身怎么可能成为阶下囚。你堂堂大明王朝的侯爷,说这话的时候也觉得脸红。哦,不对,你们这些当官的,从来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唐赛儿翻了个白眼,十分不屑的道。
张儒面色如常,一点都不在乎唐赛儿的冷嘲热讽。如唐赛儿所言,她现在是阶下囚,张儒才是战胜者。
“姥姥!”倒是两个姑娘有些坐不住了,异口同声喊了一句。
唐赛儿冷着脸道:“你们两个先出去,我有事跟他说。”
苏七七和江采薇互相看了看,有些迟疑,一直没有挪动脚步。
唐赛儿冷哼一声:“放心,老身这把老骨头,不能把他怎么样。再说了,他本事也不差,不至于被老婆子杀了。”
张儒对两人使了个眼色,二人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等两人走远之后,唐赛儿才勾起嘴角,十分不屑的朝张儒唾了一口:“哼,现在长能耐了,我两个乖孙女,在你面前老实得跟小丫头似的。”
张儒笑道:“姥姥严重了,我和她俩是彼此尊重而已。我喜欢她们,很凑巧的她们也喜欢我。不知姥姥想要见我,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见了我之后,姥姥就肯将辛苦经营几十年的白莲教教徒名单交给我?”
唐赛儿道:“你小子倒是想得挺美的,老身要是那么简单就把名单交给你了,那老身早就已经被朝廷给剿灭了。老身要见你,就是想看看,能够把老身经营数十年的白莲教一锅端的人,到底是什么样。是不是跟下面的小的传言那般,是个三头六臂的妖魔鬼怪。”
张儒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外面关于他的传闻有无数种,大多数都是没有见过他的人主观臆测出来的。
唐赛儿接着道:“今日一见,倒是让老身大失所望。败在你这样一个年轻人手中,老身还真是不甘。”
张儒淡淡道:“姥姥要是不甘心,可以把所有人都叫大同来,咱明刀明枪的对着打一场。”
“小子,在老身面前玩这样的花招,有意思?”唐赛儿乜眼道。
张儒讪笑道:“姥姥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过姥姥。那姥姥既然不肯说出名单,又要见我是何意思?莫非姥姥以为张文轩就是一个闲着没事干,只知道跟您这种老人家聊天的闲散之人。”
唐赛儿不以为然:“跟老身聊天,是你自己选的,老身不曾逼迫。你如果真的想要名单,也不是不可以,老身就想问问你,你这哥们个折腾法,到底想要折腾什么。”
张儒认真道:“姥姥真想知道?”
唐赛儿点点头:“老身很想知道。”
张儒一字一顿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北宋张载张大家的话,如今我不过是在努力做这四句话。”
“说得轻巧,三皇至今,哪个朝代开了太平。那张载老匹夫说出了这样的话,最终北宋依然被灭了。一个偏安一隅的南宋苟延残喘,最后却被蒙古鞑子侵入中原。”唐赛儿觉得张儒的话十分搞笑,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张儒正色道:“这个世上,很多事情你不去做,你永远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但是你做了,哪怕到最后失败了,你也不会后悔。姥姥为白莲教殚精竭虑这么多年,一心想着要造反,可到头来呢?您成为了阶下囚,我这个后生晚辈,站在你的面前跟你在说大道理。
如果姥姥成功了,或许是我这个后生晚辈跪在姥姥跟前聆听姥姥教诲,而不是如现在这般。
姥姥心中的名单,对我来说很重要,对朝廷来说也很重要。
可姥姥如果不说,那就只会让更多人陷入战火之中。
锦衣卫缇骑无孔不入,以后只要是发现白莲教踪迹的地方,张文轩不介意当恶人,一村有白莲便屠村,一镇有白莲便屠镇。
大明不亡,我便杀他三百年,我倒要看看,你白莲教到底有多少人能够让张文轩绣春刀饮血。”
很不现实的一番话,说出来之后却真正震慑到了唐赛儿这个老妇人。
她不是没见过生死的人,一般人的生死,她完全可以不在乎。但是没有了她这个精神领袖的白莲教,完全就是一盘散沙。更何况彭勇已经投诚,有这个白莲教的元老人物帮助,张儒还真有可能做到将天下白莲教教徒屠戮一空。
心中已经有了惧意,表面上她依然不动声色:“你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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