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连看都不看屠胡,直接走出了汗帐。
屠胡的手悬在空中,最终握成了拳头,他没有下令捉拿马进忠,因为在这一刻,他脑海中想起了一张天真无邪的脸。
屠胡身上的杀气,站在他身后的阿图鲁是感受得最为真切的,他有些不明白的看着屠胡,试探性的问道:“大汗,既然有了杀心,为何不杀人?”
“算了,这都是命。”屠胡叹了口气道:“唉...他的儿子跟本汗以前在定边侯府相识,他儿子将我当做兄长看待。如果要我对他动手,我真的下不去那个手。”
阿图鲁默然,本能的他觉得草原上的勇士不应该这么优柔寡断。一想到大汗是在大明生活过数年时间的,他就释然了。
暂时也只能用这个理由来搪塞自己,他怕越是认为汗王的某些举动不对劲,他就会越来越怀疑。
屠胡眼睛的余光看到阿图鲁若有所思的模样,笑道:“很多人都怀疑本汗是不是已经被明人给掉包了,甚至在本汗回到汗帐的时候,还有人密谋要废掉本汗。
要不是满都海可敦坚定不移的支持,本汗只怕现在已经不知道在草原上的哪个角落,成了累累白骨。
本汗这些年做的事,很多人都不理解,不明白为什么本汗一心想着整合所有部落。少有的明白人也就你们那几个。
可你们扪心自问,你们这些人,又有几个是对我绝对信任的?
是啊,本汗在明国待了那么多年,谁知道本汗心中是不是还想着草原上的兄弟姊妹?谁又能担保本汗心里记挂的依然是自己的子民?
特别是上次二十万大军铩羽而归,阿里布等人血洒鸦角山之后,更多的人不相信本汗,更多的人认为本汗抱有私心。
是,本汗的确有私心,本汗在明国这么长时间,不可能连一点私心都没有。本汗看上了定边侯的结发妻子,可是本汗没有那个能力把那个女子从张文轩手中夺回来。
本汗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积蓄力量,有朝一日,我要打到明国国都,要他们的天子跪在本汗脚下摇尾乞怜,要将张文轩挫骨扬灰,要将自己心爱的女子永远的留在身边。”
屠胡越说越激动,双手用力抓着俯首,手背青筋暴露,目光阴鸷得有些可怕。
阿图鲁视若不见,淡淡道:“大汗这些想法有些偏激,但是大汗想要做的,也是黄金家族数十万勇士想要做的。只要大汗一声令下,阿图鲁愿意当大汗胯下的宝马,驰骋在明国的疆土上,用弯刀让明人彻底臣服。”
屠胡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张文轩不死,本汗的愿望,怕是难以达成了。”
阿图鲁安慰道:“大汗不要妄自菲薄,总有一天,大汗的目的是能够实现的。”
屠胡身上的气势陡然一收,整个人窝进柔软的座椅之中:“这一次出兵三十万,我思忖许久,一直下不了决定。我怕,我怕这是一个圈套,怕是那个张文轩要置我于死地的一个圈套。
但是这里头的诱惑实在太大了,我又舍不得就这么把这个机会放弃。
所以我来了,带着三十万大军,带着草原勇士的无尽期望。这一次如果不能拿下明国半壁江山,我巴图孟克情愿战死沙场。否则,我对不起那些信任我而跟着我出来的勇士,对不起草原上翘首以盼的老幼妇孺。”
阿图鲁的心被触动了,草原上需要一个雄主,需要一个如成吉思汗一般有谋略有野心的雄主。
这些年他们被大明压着打,骨子里憋着一股火气,每年打草谷,为族人准备足够的粮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强烈的不甘。
“大汗放心,这次,我们一定不会空手而回。”阿图鲁大声道。
屠胡苦笑,没有说话。
能不能成功从大明瓜分一些土地,能不能拿到真正的好处,似乎现在不是他说了算。
可能,现在在大同城内的人,包括神出鬼没的马进忠说了都不算。一切,似乎只有那个听说至今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说了才算。
三天的焦急等待,屠胡坐立不安,整整三天,他没睡过一个好觉。
当然,他身边的阿图鲁也差不多,二人都为了这场期盼已久的战争而兴奋得难以入睡。
终于,这个重要的时间到了。
这日清晨,一个身着明人服饰的人进入了鞑靼大营汗帐,交给屠胡一封信后安然离开。
两个时辰之后,当各关城里面的士兵还在吃饭的时候,三十万鞑靼大军兵分十三路,悍然发动攻击。
猝不及防的大明边军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不是进攻,而是选择撤退。
他们的撤退井然有序,一点都不像是溃败,不过这个时候,那些普通的老百姓根本没心思管这些。有能耐的人自然是带着家眷早早的离开了居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小镇,没能耐的人偷偷将家中金银细软藏起来,打算用血肉之躯抗衡那些见人就杀的草原恶魔。
鞑靼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占了大明的十三个堡寨,包括堡寨背后的小镇在内,大同边境一百多堡寨被鞑靼大军占领了一成。
老百姓哭嚎者有之,默然者有之,畏惧者有之,溃逃者有之。
连保护他们的大明边军都逃了剩下这些人似乎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他们手无寸铁,他们无法抗衡这些野蛮的草原战士。
但是让老百姓感到奇怪的是,这次那些野蛮人竟然没有对他们动手,偶尔看到几个军官,甚至还十分有礼貌的安抚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