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反应还算镇定,很多正在打盹的兵丁民壮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还有人吓得大叫,整个城头上混乱不堪,随即军官、差役和民壮的头目都在大声吆喝,维持秩序,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
“少爷,这时候也不早了,还是回去休息吧”穿着束身短袍的河叔在王兆靖身后说道。
看着王兆靖没有动,河叔又是说道:“晚上这边也有人盯着放哨,少爷你下午过来已经忙碌了好几个时辰,也该回去歇歇了。”
“河叔,这不是太平世道吗?”看着城外的王兆靖突然问道。
那河叔一愣,王兆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朗朗乾坤,徐州这样的大城居然被这么多流贼围攻,这不就是造反吗?”
河叔笑了笑,他随即收了笑容,背对他的王兆靖自然看不到,河叔摇头说道:“要依小的看,眼下这局面已经不错了,得亏凤阳府那边有大兵驻守,那边的流民不是被压着就是被驱散,如果那边再控制不住,几十万流民在南直隶搅动起来,那才是大乱子。”
凤阳府流民聚集淮上,部分去往邳州,尽管凤阳的太监和高官压住不上报,可外人不知道临近的徐州自然清楚。
“流贼流民”王兆靖喃喃说了几句,看着下面星星点点的篝火又发了半天呆,过了会才开口说道:“等风调雨顺了,这些苦难百姓就自己散去了。”
“风调雨顺有个屁用,现如今官府收税要的是银钱,种出粮食来,还要卖了换银钱,秋粮的时候粮贱,卖不出价钱,粮商官府都在压价,有的连口粮都要卖出去,等熬到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没粮食吃,没种子种,只能接高利贷买粮食,那时候粮价又他娘的贵了,这么里里外外的,谁经得起折腾,最后只能卖地”坐在边上的一个民壮接话说道。
也是看着王兆靖和河叔都不是官府中人,那民壮才有这个胆子开口,城头上的气氛一直很压抑,有人开口其他人也是跟着聊,话头被打开了。
“低卖高买都不算事了,我城外亲戚那边,有本事的都把田产投献出去,衙门在他们身上收不上税,就让那些没本事投献的多交,这帮当差的过手还不是要刮一笔,这里里外外的,活不下去”
“你以为投献还是什么好事,那人一翻脸,都给你吞了”
“都他娘闭上鸟嘴,以为自己在墙边晒太阳呢”远处有人怒喝说道,这边立刻安静了,民壮团练们说的高兴,可城头上也有衙门里的公差,自然不愿意听这些。
“少爷,夜里风大风凉,还是早些回去吧”河叔又催促了句。
王兆靖转过了身,脸上却有笑意,轻松的说道:“记得当年赵兄还说过这件事,高买低卖,这里面商机无限,他还想插手这里面做生意,后来才知道这一处水太深,不是那么容易碰的。”
没等那河叔再劝,王兆靖自己向下城台阶走去,走到台阶处的时候脚步停了下,自言自语说道:“这么没有节制的敲骨吸髓,好年景尚且会破产无家,稍有不顺,岂不是流民满地岂不是说没办法”
他这话声音放得很低,没有人能听得见。
此时的何家庄俨然是个小型的徐州城,何家庄外也是处处篝火,篝火周围聚着形形色色的人,内圈是一队队精壮汉子,武器都在手边,而外圈距离何家庄都有些远,都是百姓民户,愁眉苦脸的围着火堆,不时的盯着何家庄的方向
过来避难躲灾的百姓赶走一批又来一批,在利刃、棍棒和皮鞭的威逼下,他们不敢冲进去,也不敢在何家庄附近停留,但要去小石头村之类的地方,且不说人满为患,又觉得不放心,就这么远远的呆着。
庄子里面热闹忙碌,一锅锅热气腾腾的蒸馍,一盆盆的肉汤还有用木桶装着的腌菜,流水一般的端出来,那些围着篝火的青壮汉子各个吃的高兴,
而在赵进宅院里,也摆开了几桌宴席,这边可不是馍馍肉汤之类的粗疏吃食了,而是由厨子精心烹制,汉井名酒也开了两坛,席面上都是各处的头面人物。
“蔡老初来此处,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赵进客气的说道,他脸上带笑,心里却对这位蔡举人很不以为然。
天将黑的时候,上午过来求援的一于士绅土豪就带着家眷纷纷来到,自家家小全都带来不说,下人仆役也是一个不少,蔡举人带着自己的两个厨子,现在席面上这些精美的菜肴就是蔡家的厨子烹制。
除了家眷下人之外,这些士绅土豪还把团练乡勇也都带了过来,加起来也有一千六百左右,居然也能凑得起百余骑,这里面还有那么小部分看着颇为精强,显然是身具武技的角色。
想必这些士绅土豪所来的地方还有许多百姓民户惊慌失措,也需要乡勇团练保护,这些所谓的地方领袖不管不顾的带着人来到这边,只要保住自家人安全,百姓死活谁去理会他。
对这样的做法,赵进只是冷笑,乡勇团练都是本地百姓家中的青壮,士绅土豪们这么做,等于和乡亲们离心离德,真到了生死关头恐怕就显出后果了。
大家安顿了好之后,心思都平静不少,随即又有确切的消息传来,说是几万流民围在徐州城边上不走了。
这个消息传来,何家庄上下顿时是欢声笑语,赵进这边还好说,这些避难过来的士绅土豪人人脸上带着喜意,当即就打发下人回去看看情况,个别心急的,已经准备明天回返。
赵进所在这一桌,只有他们兄弟几个加上蔡举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