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月忽而听得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像是有许多虫子在爬动,且这声响,正是从他们两人的脚底下传来的。她略退开两步,细细密密的声音还在,而且她还感到了脚底下泥土的轻轻涌动。她不由抬头看向夜重华,“你让我来看什么?”若说这土里能冒出个鬼来,她是不信的。
夜重华不理她,而是蹲下,捡了一旁的一根树枝,在泥土里挖掘起来。
江楼月眉微挑,走过去看他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没多久,他挖掘的动作停下,用树枝戳到了泥土里的什么东西,他便伸出手去,将那东西给提了起来,带出一些泥土,放在她面前。
江楼月活人死人都见过不少,见他提了一颗头骨出来,也不甚在意,只是奇怪他巴巴地让她来掏别人的坟做什么,这可不厚道。
看着看着,那头骨里竟发出了点点萤光,越来越亮,充斥了整颗头骨内部,似一盏灯,映亮了两人周围,同时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越发清晰入耳,正是从这头骨里发出来的。
江楼月百毒不侵,凭这里头是什么毒虫蛇蚁,她都不怕的,直接就上手去拿起那只头骨,上下椅,不一会儿真有东西从里头掉出来,不是别的,当真是一堆虫子,看着一群活生生的小虫子密密麻麻从一只头骨里掉下来,在这中元节前夕,确是应景得很。
那些萤光就是从它们身上发出来的,每一只小虫子通身亮如明玉,撒在地上像是一堆玉珠子。此时,空气中渐渐地弥漫起一股引人迷醉的香气,连江楼月都有刹那陷入一种神往。她闭了闭眼,睁开来,恢复了一片清明,不由对这些小虫子越发好奇,毒虫她见过更认得不少,这种虫子,她倒是头次见着。
“这些叫什么?”江楼月指着虫子们问道。
“这就是这座城里有名的玉头,这些虫子,叫玉虿,无毒。”夜重华道。
她将玉虿给倒了出来,此刻它们纷纷往头骨里爬,不多时竟又回到头骨中了,又是萤光灿灿。
“它们是长在人骨里的?”江楼月道。
“不是长的,是这里的人们将它们养在头骨中的,玉虿极喜阴气,以骨为食,别看它们这么小一只,这一群玉虿,用不了几天就能将这颗头骨给吃得一干二净,烟锁城里有钱人家其实都不用玉头香祛湿的,暗地里把它当做邪物。”夜重华道。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以前来过烟锁城?”江楼月道。
“来过。”夜重华道,只这两字,并不细言。
江楼月注视了他一会儿,想来是知道她喜欢研究这些东西,他才专门带她来看的。“谢谢你啦。”她微笑着道。
夜重华一张脸只是冷然。
江楼月身上也没带甚盒子罐子之类的,便从衣摆上撕了一块布,用隐天丝戳了一些透气的小眼,轻轻地捉了几只玉虿,包在布里。
“不是说不能随意撕衣服的么?”夜重华道。
江楼月一愣,不明所以地道:“啊?”她想了半晌,总算想到他说的是什么了,当初在酒剑山庄外,他撕衣服裹剑,被桐影说不讲体统,不想他现在还记得,果然是个记仇的。她不禁失笑。
夜重华又道:“你想带着玉虿的话,得带着这里的土,没了烟锁城的土,它们是活不成的,还得时不时地喂些骨头才不会饿死。”
江楼月依言,一边往布包里放入一些土,一边道:“不是人骨也可以吧?”
“只要是骨头就行。”夜重华道。
江楼月点了点头,装好泥土,将头骨塞回了地下,站起身来。
“你方才可有受此香气影响?”她道。
“没有。”夜重华冷冷地道。
江楼月想,冷血杀手的意志,果然坚定得非比寻常。不知这一点怎么惹她觉得好笑了,她呵呵笑了起来,声似银铃,面靥如花。
夜重华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谁知她见了他冷冷的模样,笑得更放肆。
夜重华嘴唇抿着,不再理她,提步就往驿站走。
江楼月停下笑声,仍是带着微笑赶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头,举着手中的小布包道:“你看,它们还在发光呢。”她故意装作没看见他那一瞬带着几分戒备的僵硬。
“这是因为它们受到了外来的惊扰,在地底下自己爬来爬去,它们是不会发光的。”夜重华冷道。
江楼月点头,对于他冷得结冰的语气,她早已习惯,只听内容即可,语气?拒忽略掉。
夜重华扯了她的胳膊,带着她往前疾跑了一会儿才渐渐缓下来。江楼月疑惑地看着他。“有人。”他道。
江楼月仔细地听着身后方向,隐约有人声传来,“哦哟,这是哪个这么缺德,掘了我的土?”她无声笑着,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看来不笑出声已是她最大的努力。她额上出了一点汗,经晚风吹着,格外舒爽。
“听说越往南,越是四季如春。”她道。
“只有最南端才是四季如春,南邦京城,夏季炎热。”夜重华道。
“最南端?那岂不就是南尽岛,传说那里是海上的仙山呢,你也去过?”江楼月笑问道。
“没有。”夜重华冷淡地吐出两字。
江楼月面上的笑又带出了几分放肆,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肘,神秘兮兮地问道:“你老实说,你跟着我来南邦,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夜重华看疯子一般的眼神丢给她,不想理她。后者不过是试试他,如此看来,他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