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依南不想装亲切,事实上她饿的没力气去调整脸儿上的表情,她问谢依男:“你拉着我干吗?”
“姐姐!”谢依男眼中挂着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且有大雨倾盆之姿,白娘子水淹金山寺之势。谢依南很头痛,她知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但活了一世,她从来没有靠这个技能获得任何一颗糖,哪怕是膨胀数。她当然不会对这种行为产生好感,事实上,谢依南对任何一个幼童都产生不了一丝一毫的好感。她讨厌幼童,偏执地讨厌。
因为谢依南心虚,她害怕在幼童的眼中看见装模作样又自私自利的自己。她知道自己隐藏的不好,不经意间便会将心底的邪念倾露出来,她讨厌那个面目可憎的自己,就像巫女总要披上一层厚重的黑衣一样,那是她的武装,也是她的武器。可在幼童眼中,不费一兵一卒便让她弃械解枪,她如何甘愿,自然亦要不喜。
“姐姐,不要走。”谢依男那洪水泛滥的眼泪并没有停止,他甚至加大了哭泣的力量,已经从硬咽逐渐变为抽泣,谢依南一点儿不怀疑不久之后,将迎接他的嚎啕大哭。
“不许哭,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儿,丢死人了。”谢依南丝毫不留情面的呵斥他。如果前面谢依南只是考虑母亲很快会嫁给一个混球,自此便开始她一生的水深火热而想着要留下来陪奶奶生活,那么,远离谢依男也是其中的重中之重。重活一世,她不想再为了任何人过活,哪怕是一分一秒。她上辈子已经替谢依男做的够多了,这辈子,她只想为自己而活。
“姐姐,”谢依男强忍着哭意,抽抽嗒嗒地望着谢依南,也不说话,只是拉着衣角的手仍然攥紧不放。谢依南的心瞬间就软了,她从来都不是冷硬之人,谢依男上辈子知道她心软。这辈子,看来也知道。
她知道弟弟只是害怕,如她上世一般害怕。她蹲下来轻轻拥抱他,告诉他说:“姐姐不走,姐姐只是饿了,要去找吃的,你呢,不饿吗?”
谢依男在她怀里轻轻点了下头,仍是不说话。
“那我们一起去找吃的,好不好?”谢依南问他,然后将他拉出自己的怀抱,嫌恶地看了一眼衣衫上的水渍,抽了他的袖子替他抹去眼泪鼻涕,红胀的双眼及鼻尖丝毫不掩他的风貌,谢依南在心里暗骂一声妖孽!
两人起身准备出门,却刚好与门外的奶奶相遇,谢依南抬眼一看,发现奶奶手上正端着两碗吃食,闻那味儿,谢依南便知道,碗里装着的,定然是白事儿过后的残羹剩饭。这种类似于东北乱炖的食物其实味道很好,油水也足,若送一碗给来帮衬白事的人家,个个都要欢喜地道一声谢的。
“奶奶。”谢依南领先喊了一声,小脸儿委委屈屈地看着她奶奶...手上的饭食,心里越发觉着自己留下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双儿饿了吧,奶奶热了饭,快拿去吃。”奶奶是个老派的人,她重男轻女的心丝毫不比谢依南的父亲少,看姐弟俩儿人的名字便知道了,她的名字是奶奶取的,弟弟的名字是父亲取的,喻意立见,高下立分不是。
双儿?那是两个男孩的意思。
谢依南想朝天翻个白眼,奶奶,你的愿望注定是要落空了。
“谢谢奶奶,我们去堂上与奶奶一起吃。”谢依南知道奶奶与母亲早已划分楚河汉界,双方轻易都不会踏进对方的领地儿,她想着现在就要开始与奶奶培养培养感情,丝毫不用考虑便决定与奶奶到堂上去吃。
堂上其实是下堂,屋子是很古典的四合结构,黑瓦红砖。上堂是没有的,它塌了。只简单的用一块分不清是布还是胶的东西围了起来,后头便是田间,此时天色正黄昏,正是稻香四溢之时。
很快,就要夏收了。谢依南看着外头绿叶上开出的小白花,心里一片高兴,丰收,那就是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