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优美的青铜油灯,照亮了杨天鸿的身影。
他的头发顺着肩膀自然散披下来,摇晃不已的灯光,把这个年轻人分为明暗显著的两部分。在油灯下,他的皮肤显得比平时更白,身后拖着长长的阴影,为他增添了一种神秘而阴郁的气质,看起来更加令人畏惧。
杨天鸿一直走到了床前,丝毫不顾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侍妾,眼睛里流露出锐利森冷的目光,死死盯着坐在床上,浑身****的舅舅杨连升。
“小兔崽子,你……”
想要怒骂的话语刚到嘴边,杨连升却猛然睁大双眼,把后半句尚未说出来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他看到了杨天鸿抓在左手,从外面一直拖进来的那个人。
那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杨雄。
富贵人家的宅院布置很有讲究。柴房和杂物间都会远远避开主宅,以免打扰到主人休息和清净。杨雄丹田被废,从柴房一路被杨天鸿抓住脚踝倒拖过来,身体与台阶石板磕磕碰碰,毫不亚于最惨烈的酷刑,浑身上下的衣服已经被血水浸透。在油灯的火光照耀下,那张脸上的凶悍与霸道之气早已荡然无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口和污血,整个人奄奄一息。
杨天鸿的右手,正在缓慢滴着鲜红的血。这是从卧室外面被打飞进来两个家仆的血。对于这些为虎作伥的家伙,杨天鸿丝毫没有留情,下手直接对准头部要害,就连颅骨也砸得稀烂,脑浆横飞,当场死亡。
杀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其他活着的人明白:我才是杨府里真正的主人。
“坦诚相待”当然是一个褒义词。可是,此刻赤身luǒ_tǐ的杨连升并不这样认为。他手忙脚乱从床头抓过一件长衫,胡乱罩在身上,连腰带也没有系好,就强迫着自己挺直身子,压制着内心深处的恐惧,在床边坐了下来。
杨连升尽量绷紧脸上的肌肉,想要表现出杨氏家族外院统领应有的威严。然而,无论怎样做,他总是觉得两边面颊一直在颤动,眼角也在不自觉的抽搐,就连手指也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
当爹的人,对自己的儿子最为了解。
杨连升知道儿子杨雄很能打。
真的,就连自己这个当爹的,也根本不是杨雄的对手。
杨大山等已故骠骑将军留下的老兵丝毫没有看错,杨连升就是一个废物。
此人读书不成,五十多岁年纪还是一个破落秀才。修炼同样毫无寸进,依靠杨府多年积累下来的灵药财富,直到现在,修为仅仅只到了炼气第二层。
如果不是碍于亲族身份,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掌管杨氏家族外院。
杨连升此刻的思维无比清醒:儿子杨雄是自己手上最大的倚仗。现在,看着杨雄扔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样子,显然已经重伤。而且,还是惨不忍睹的那种。
“你,你想怎么样?”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额头上全是冷汗的杨连升已经后悔。
杨天鸿眼睛里释放出一丝奇异的光彩,紧抿的嘴角随即松开,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
大楚朝以“武”立国,杨氏家族世世代代都是武将。虽然父亲骠骑将军已经过世,杨天鸿的爷爷,也就是杨氏家族的现任族长杨荣,仍然还是声名显赫的“广平侯”。整个杨氏家族开枝散叶,光是在外院的家族子孙,就多达数十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武者气息浓厚的地方,负责管理所有家族子弟的杨连升,居然是一个从床上站起来应战都不敢的脓包、废物。
哪怕杨连升怒声咆哮。
哪怕杨连升状若疯子。
哪怕杨连升毫无章法的乱打,或者是为了儿子杨雄恳求自己放过他们,杨天鸿都不会产生这种无比轻蔑的想法。
一个是站在床前,身体笔直,目光冷然的十一岁孩子。
一个是坐在床上瑟瑟发抖,面如土色的五十多岁成年人。
脓包!
废物!
软蛋!
杨天鸿忽然失去了杀死杨连升的兴趣。虽然这个念头在几分钟前,还是自己头脑当中无比强烈,必须实施的执着愿望。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杀死杨家父子的各种场景。却从未想到过,事情居然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
深深地吸了口气,杨天鸿把体内的《通天决》运转速度渐渐放缓,用极其森冷,丝毫没有感情成分的声音说:“带着你儿子,从我家里滚出去。”
这里是已故骠骑将军,毅勇候府。杨连升只是杨天鸿死去母亲的弟弟。按照血缘,可以叫他一声“舅舅”。就财产而言,这里的一切,与杨家父子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当初以杨天鸿母亲娘家人的身份上门求取依靠,功名利禄全部都是自己父亲一个人在战场上以生死换取。他们没有劳作赚取哪怕一个铜板,却堂而皇之如寄生虫般在这里肆意享受。
“滚”这个字,如同炸雷一样在杨连升脑子里轰鸣,把他从极度恐惧中彻底震醒。
开什么玩笑?自己辛辛苦苦绞尽脑汁才进入杨府,成为外院统领。
离开杨府,回到老家靠着那几亩薄田度日?
不要说是身边貌美如花的年轻小妾,恐怕就算是那个原配黄脸婆,也不会愿意跟着自己,继续过以前那种贫苦清寒的日子。
修炼,需要丹药。以最普通的“锻体丹”为例,其中就包含了好几种名贵药材。区区一个破落秀才,连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谈得上什么购买丹药?
“我,我是陛下赐封的厚山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