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门口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楚凡相信,如果有人想要偷袭,可以大摇大摆的直接往里闯。
进了营门,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直通校场,路两旁全是一排排歪七扭八的木屋,看样子像是用造船的边角料搭起来的,奇形怪状什么样都有,缝隙中塞着破布和稻草。
屋前屋后晾晒着不少五颜六色的衣物,连女人的大红肚兜都有;不少房子前挂着渔网,还有一簸箕一簸箕的鱼干,空气中充斥着浓厚的鱼腥味儿;最恶心的,是路旁不时闪现的大大小小的木便桶,即便是疾驰而过,那刺鼻的味道仍是中人欲呕。
武器倒也看到了几把,长达三丈的戈高高立起,上面却是拴着几根晾衣绳,那铁质的戈头早就锈得看不出模样了;有户人家的石墙上搁着个形状古怪的“簸箕”,楚凡认真看了半天,才发现那是面大盾,却被当做了簸箕,淹没在大大小小的鱼干中的皮制套手都长毛了。
这就是明代的军营?
直到下了马,楚凡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肮脏破烂的地方,分明就是个难民营嘛!
记得前世在军事论坛上逛时,常常看到史书这样描述明代的军队,某某营多少万人,遇到了几百人的鞑子,“大溃”,楚凡那时候还有些想不通,好歹手里拿的是刀枪,不是吹火棒嘛,怎么几万人就被几百人撵着跑?
现在看到了明代真实的军营,楚凡明白了——就这样的难民营似的军营,能练出精兵?笑话!不“大溃”才怪了!
他心中吐槽着,眼睛却一直跟在刘之洋身上,只见他来到了其中一间房子前,一脚踹开了虚掩的门喊道,“黑狗,起床啦!妈的大白天还困觉!”
不一会儿,屋里探出个枣核脑袋,边穿衣服边张望,一看到刘之洋脸上就堆满了笑,“原来是刘老大,俺还纳闷呢,谁胆儿这么肥敢踹俺的门。”
看这样子,刘之洋的驭兵之道就是和他们打成一片,没上没下。此刻刘之洋却没时间闲磨牙,皱眉道,“少废话……赶紧地,把弟兄们都叫起来,俺们出海!”
“好嘞!”黑狗问都不问去哪儿,穿好衣服应了一声,出门挨门叫人去了。
刘之洋则带着楚凡、葛骠闷头朝码头而来。
三人走到码头边一艘苍山铁边,楚凡即便心急如焚,可也只得耐心等着,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刘之洋聊着,很快他就弄明白了:刘之洋这个守备,主责是巡守海岸,缉捕敌奸,所以装备的战船多是鹰船网梭船这样的小船;这艘苍山铁是刘之洋手里最大的船只,平时很少动用;那黑狗姓高,是个副千总,正是这苍山铁的掌舵。
在船边等了小半个时辰后,高黑狗终于带着三四十号衣衫不整的兵丁过来,向刘之洋行过礼后,乱哄哄登上了船,升帆出海。
通过长长的水道,苍山铁来到了海面上,海面上刮得是东南风,颇有些急,浪头涌起足有一人来高。
苍山铁是双桅船,高高翘起的船艏上,楚凡扶着护栏站在甲板上,耳边听着高黑狗“升主帆”“升副帆”的呼喝声,心中不免惴惴。
直到现在,他的计划可谓顺利,刘之洋不负所望,一刻都没耽误就带着他出了海。
不过现在身临一望无垠的大海,他却焦躁了起来——辽海宽广,鬼才知道孙振武会把人藏在什么地方!
如果找不到孙振武藏人的地方,抑或是去晚了了一步,人被孙振武杀光了,那自家的悲惨就可想而知了。
正想得咬牙切齿呢,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扭头一看,刘之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边,眼中满是关爱的看着他。
在他面前,楚凡再不掩饰,担心地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儿?世叔可是知道孙贼藏匿之处?”
刘之洋直视前方,眯着眼回答道,“凡儿别担心,姓孙的藏东西的地方俺都知道,左不过是长山岛边上那几个荒岛罢了,俺们一个个摸过去,总能找着。”
有些话他却不便跟楚凡明说,这孙振武和他虽不是直接统属,可同在辽海厮混,加之刘之洋又是登州的地头蛇,所以孙振武平常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时,偶尔也会拉上刘之洋一起干,所以刘之洋对他常去的几个无人荒岛知根知底。
果然只能一个个地方慢慢找,楚凡心里更加焦躁了,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对这片海面他是两眼一抹黑。
两面帆都挂了起来固定好了,苍山铁吃饱了风,朝着正北方疾驰,楚凡估摸了一下速度,大约有三十码左右,已经算是非常快了,心下粗安。
帆挂好后,船上安静了一些,刚才一直在主帆那儿帮着打下手的葛骠凑了过来,低声问楚凡道,“少爷,俺们这是在往长山岛走?”
楚凡想了想刚才刘之洋的话,点了点头道,“兴许是吧。”
葛骠脸上露出焦急地神色道,“俺估摸着,这姓孙的应该把船押到小竹岛那边去了。”
楚凡好奇地问道,“葛叔你咋推断出在小竹岛呢?”
“俺跳海以后,一直往南便到了铜井。跳海时俺们的船正往西北方走,那个方向上就只有大竹岛小竹岛了,大竹岛有人家,不好遮掩,小竹岛却是个无人荒岛。”葛骠貌似对这一带非常熟悉。
楚凡有些犹豫,葛骠是当事人,他的判断当然有道理;可刘之洋刚才的态度很笃定,这让楚凡很伤脑筋,现在正是和时间赛跑的关键时刻,到底该听谁的?
左思右想,楚凡便决定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