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盯着他的眼睛,似乎下了很重要的决心:“我有了别人的孩子,我只等了你四年,就背叛了你。我是一个坏女人。而这样的我,居然还在奢求着你的接受。嫉妒妹妹,背叛爱人。我明明知道,却一直在逃避,逃避承认自己是一个卑劣的人。”
明明知道阿妩与王忍的婚姻,是被旁人设计的,可还是无法全心全意地去祝福他们。
明明知道阿胡死后,她不应该再爱上别人,可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去靠近那一丝温柔。
明明知道楚家一族都是通敌卖国的逆臣,可还是会偷偷地去祭拜。
晶莹的泪水,泛着晨光,流落眼角,滑坠鼻翼。
她在哭,很无助,很狼狈,很自责。
她说的每一句话,昙醒之都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因为她让他听,所以他就仔细地听。他听得那么认真,以至于阿狸讲完那一段话之后,好一段时间,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不是需要时间去思考要不要接受她,而是在辨别那些话的含义。
踩着花瓣,走了三步,便走到她面前,抱在怀里,心头柔软成一片:“是我,我的……错……没有……陪在……狸儿……狸儿身边……”
她被拥在怀中,小小的个子,只到他的胸口:“并不是你的错,是我背叛了你,”她哭得愈发哽咽,“是我,是我太自私,自私地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才会去贪恋旁人的温暖。我最大的愿望,其实……其实是做一个母亲,给孩子洗澡,给他讲故事,带他放纸鸢,做豆蔻花冠,下雷雨的晚上抱着他一起睡,拍着他的背,对他说‘不要怕,娘亲在这里哦’……那些都是我一直想做而没人陪我做的事情。就是,就是因为这样的私心,才会拒绝考虑孩子的未来,而固执地要生下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啊……我真是一个自私透顶,又愚蠢透顶的人啊……”
她哭得这般难过,他的心都要碎掉了。
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小女孩儿,她不该这么悲伤啊……
他不说话,只是温柔地抚着她的背脊,静静地听她说。
直到她伏在他胸口,低低地啜泣,他才揉上她微微凸起的小腹,吻上她满是泪痕的小脸:“狸儿的……就是……我的……”
她抬头望他,略愣的表情落在昙醒之眼里,是怎么看怎么的可爱。
他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同她讲,却说不成完整的句子,说出口的话都是颠三倒四,奇奇怪怪的。可他依然在努力地表达,话虽说不明白,但他还可以用动作,他可以给她顺毛,可以抱她,可以吻她。
“我是个坏人么?”她抱着他的腰,仰头,凝望着他的眼睛。
摸着她的脸,尽力地把她包裹在自己的空间里:“狸儿……不,不坏……只是……只是……凡……凡人……”
淡粉的樱花,落在她的鼻尖儿,痒痒的。
阿狸一愣,刚刚收了的泪水又决堤而出,她猛地扎进他的怀抱,一边捶打着他,一边放声痛哭……
其实……我们谁都不是神的孩子啊。
我们都是会有一些些自私,一点点嫉妒,一丝丝黑暗的凡人啊。
阿胡,谢谢。
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接受我。
阿狸哭了好久,哭到累得睁不开眼睛,任他抱着进了房间,轻柔地放在锦被之上。她依偎在他怀中,很快便睡着了。
阳光点点滴滴洒遍床帐,鸟鸣啁啾,风卷花香。
阿狸睡着了,昙醒之却还睁着眼睛。
初春的早晨有些凉,他看着睡梦中的她小猫一样向他怀里凑,小手放在他胸前,抓着他的衣襟不放开。
全心全意地依赖,全心全意地相信。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她伤心,她哭泣,她自责。
而他能做的,只是帮她抹去泪水。
即便如此,即便他是无能如此,软弱如此,累赘如此。还是想——
在她身边啊。
庭树下,碧螺和祁红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她们的殿下失态地哭,又被昙醒之抱进房间,关上门。
祁红百无聊赖地翻着手里的花绳:“我们的殿下还真是一个愚蠢的人啊。”
“是啊,殿下真是一个毛病很多的傻瓜,”碧螺看着房间,缓缓道,“因为害怕孤独,所以有一丁点温暖就拼命地靠上去;因为丑陋而自卑,所以会格外贪恋漂亮的东西;因为得不到先帝的喜欢,所以自私地想生一个孩子;因为对主上的愧疚,所以不顾一切地想要补偿她;因为自己是乱臣贼子的后代,所以一直不敢挺胸仰头,畏缩不前……但是这样的她,一点都不讨厌啊。”
手指翻飞,祁红又翻出了一个新的花样,唇角弯弯:“难道是因为我们都同殿下一样的愚蠢,才不觉得殿下讨厌么?”
天空高远,流云缱绻。
樱落如雨,纷纷扬扬。
“大概如此吧,”碧螺转身走出樱树的阴影,迈进晨曦之中,她说,“因为我们都是愚蠢的凡人啊。”
当日夜晚,主仆三人开始讨论谢翡兵符的问题。
“卫澜川的确给殿下出了一道难题。而解决这道题的最佳人选,”碧螺顿了顿,“是谢翡的夫人,只有同床共枕的亲密之人,才有机会盗取兵符。”
“夫人?”阿狸摸了摸下巴,“可据我所知,小舅舅尚未成婚,而且,有传言说小舅舅不喜欢女人。”
碧螺又道:“三月三,主上将在鸡鸣寺召开赏樱会。名义上是共赏九重樱,实则是要为中书令谢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