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时想起琴笙那次进得傅府,看见傅家一家和乐时的眼神。那样的眼神,早在很久之前,我就读不懂了,可琴笙当时眼睛里的泪,我却记了很久。
自我剪了琴笙情丝,每每见她,她多是笑着。笑着斟酒,笑着弹琴。连说起傅一文递来的拜帖,都是笑着。
她这感觉,我再明白不过。
就算是笑,也并不见得就是真的开心,不过是将自己的难过弄丢了而已。
未知悲,焉知喜。情丝一断,再无悲喜。
若她方才那话说的是慕清,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哪怕,前几日在慕清府上门口我看到的那几个人,真的是他派去跟着我的。
我与慕清熟识十几年,他担心我,又太过了解我。知我从小出门就讨厌被人跟着管着,派几个人暗中护着,倒也像他的作风。
毕竟,他出身皇家,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以后不得不步步为营。无论是何事,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他都须小心翼翼,更何况是对我了。
他这深情,我已然不能回报。
琴笙与傅一文的事,我心里虽知道,但涉及权贵,却不能随意开口品评,只好对琴笙说,“我与慕清亲事一定,许是就要搬离盛京了。爹爹门前的油菜花田很美,我和慕清,想去陪陪他。”
“若是这样,那延延姑娘,酒你在多喝一些,听我在给你弹一曲吧。”
“好。”
这几日我一直闲在家里,没有什么生意,大概走投无路伤心绝望的人毕竟是少数。,要我将带的东西准备好,今日晚些时候他就会派人来接我。有王府的人照料,慕清基本已经痊愈。
沈婆这小院我也住了许久,直到要走了我才惊讶的发现,除了这院里原有的东西,我自己置办的东西,其实很少。
除去几身衣裳和带不走的那方温泉,几乎没有别的什么东西是我添置的。这小院其实古色古香,梁木雕刻都有些年头了。难怪沈婆一去就不回来,她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大概是闷坏了。
抛却细软不需带,我想起一样东西,我是一定得带走的。不知道是不是沈婆将我头上剪下来的东西放在了书房里的缘故,这书房,我莫名的不爱来。来的次数,一只手就可以数的过来。眼前的高高书架上,陈旧的古籍,早就蒙了厚厚的尘,结了蛛网。
我费力够到书架顶端那个格子里我的东西时,不小心碰落了一本小册子。我对沈婆书房里放的那些看不懂的文字没什么兴趣,翻过一次后就放回了原处,再也没动过。被我碰落的这本,看起来与整整一书架别的书也没有什么不同,我正要捡起来在放回去。
想不到的是,随手一翻,这本居然还真有我认识的字。
简单来说,这小册子,并非出自一人之手。书的前半部分,我是一个字都看不懂的,可越到后来,我能看懂的部分越来越多,从一两个字,到一两行,再到整篇都是我所熟悉的文字。
最后一篇,是沈婆写的。
原来,我住的这小院,已有百岁。这里也不只住过我和沈婆二人。甚至在门前修了小路的人和种下院落中央海棠树的都不是一个人。
沈婆,是在我来之前的住的最后一个人。我见沈婆的时候,她已经有六七十岁的样子,与皇奶奶年纪差不多。
我特意挑了师傅沈婆的笔迹来看,发现她那笔迹极其有规律。
例如:海兰,太祖二十年,卒;梅月,太祖二十三年,卒;淑芳,太祖二十七年,卒-------
我仔细数了数那些人的名字,不多不少,十七个。
一页终了,我将那页反过来,赫然看到那纸上竟写着两个字,楚延。
我用一只手指盖上自己的名字,缓缓移动,顺着往后看,后面果然也写着一个日期,建昭三年。
我已经不敢在动,手指按在纸业上发颤。生怕看到日期后面的那个字。
猛的将手指拿开。
那个字毫无意外地安静印在纸上。
楚延,建昭三年,卒。
我惊得浑身冰凉,不敢在看,忙将那册子合上。不知为何,我隐隐觉得,这册子上写的,是真的,我对那条类似预言一样的东西丝毫不怀疑。
建昭三年,建昭,我搜遍脑海,也未想起来有任何一个朝代年号是建昭的。我甚至专门去扒了书房残存的几本从相府带来的古籍,再次确认,目前为止,没有一个朝代的年号的建昭。
那么,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下个皇帝上位之日,就是我殒命之时?可这下个皇帝,又是谁呢?慕清,还是慕渊?
若是慕清,我不信他能将我舍下,见死不救。若是慕渊-------
我记得,那册子上曾反复提过一个词,命数。这命数到了沈婆嘴里,应该就变成了代价。
难道,这斩去情丝的代价,最终竟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么?
这问题,我自己是想不出个所以然的。就像当初的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又听信了谁的话找到的沈婆,这些我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
我原以为,遗忘就是我的代价。如今看来,并不是。这件事,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比如,就连如今被我称作师傅的沈婆是死是活,去了哪里,又何时回来我都不得而知一样。
正当我想的出神,门外响起了叩门声。我被吓的一个激灵,那册子被我不小心又掉到了地上。
我忙将它捡起来,收好,随后跑去开门。
“来了,来了!”
门一打开,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