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再借顾玉笙预感胆子也不敢当着顾墨笙的面讲个不字,只好答应,又小心地问:“假使林嫮生不给我面子怎么办?”别的不讲,只看林嫮生叫夏继祖缠烦以后干脆利落地叫他去死就知道她脾气也不小的。
顾墨笙平静地讲:“只要你道歉。别的不用你操心。”
顾玉笙听这句话象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下头什么话也不敢说了,点了答应,又问了顾墨笙自家该穿什么衣服,几点出门,得着答复之后才退了出去。刚刚走到自家房间,正要推门进去,身后就有人叫她:“三小姐。”
顾玉笙听见叫声就转过身,她的身后站了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穿了件墨绿色的旗袍,身材瘦小,顾玉笙看见是她,面孔上就有点笑:“金姑姑,是姆妈有事叫我吗?”
金姑娘本名叫金玲,是上海警备司令顾云飞的正房太太田慧珠的陪嫁丫头,一辈子没嫁过人,只知道服侍田慧珠,所以顾家的几个少爷小姐都客气地叫她一声金姑姑。
金玲面孔上一点笑容也没有:“是的,三小姐,请跟我来。”说了先向后转身,顾玉笙跟着上到四楼,一直走到四楼最右的房间前,金玲敲了敲门:“夫人,三小姐来了。”里头就有个女人答声:“进来吧。”
金玲把门一推,随着房门推开,里面就卷出一股檀香味,顾玉笙踏进房门,刚刚开口叫了声:“妈。”门就在她身后关上。
房间内供着一具半人高的白玉观音像,像前一只蟠龙三足鎏金香炉里插着三支香,田慧珠就跪在前面的蒲团上,听见顾玉笙的声音就点了点身边空着的那只蒲团:“先给菩萨上支香吧。”
虽然田慧珠和顾墨笙母子关系冷淡,但是她到底是顾墨笙的生母,顾云飞一向又看重这个原配夫人,所以听见她叫自己磕头,顾玉笙一点不敢迟疑,走到田慧珠身边跪下,掂了香老老实实地磕了三个头,把香插进香炉,又看田慧珠要起身的样子,连忙伸手扶了把。
田慧珠十八岁的时候嫁给顾云飞,三年后才得着头生子顾墨笙,今年已经五十四岁了,头发花白,面孔上已经有了皱纹,看着竟比本来年纪还要大上几岁,不过因为长年礼佛的关系,面相看着倒还慈祥。因为顾玉笙乖巧地主动扶她,就在她手上拍了拍,由着顾玉笙将她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又对顾玉笙讲:“坐吧。”顾玉笙这才坐下来,小心地讲:“妈,您叫我是有什么事吩咐吗?”
田慧珠慢慢捻着手上已经油光发亮的一百单八颗小叶紫檀念珠,几圈兜过才问:“我听说你大哥看上了个女孩子?”
顾玉笙叫田慧珠这句话问得一愣,条件反射地问:“妈,您怎么知道的?”
田慧珠微微笑了笑:“那就是真的了?小姑娘是个什么出身,你给我详细说说。”顾玉笙一面怕告诉了田慧珠惹得顾墨笙不高兴,又怕不告诉田慧珠,田慧珠回头告诉顾云飞,自家一样有麻烦,所以想了想,终于决定实话实说:“她是我大学的同系学妹叫林嫮生,比我小一岁。林嫮生她爸爸是我们学校历史系的系主任,留过洋的,不过听说她妈妈是个不识字家庭妇女。”
听见林嫮生的身家背景,田慧珠手上念珠又兜过两圈,轻声叹息:“识字不识字有什么关系?明理就好。只是比你还小一岁,那就是十八岁了。年纪是小了点,还是大学教授的女儿,只怕人家家长不愿意。”顾玉笙眨了眨眼,姆妈这意思是不反对?
田慧珠又捻了捻念珠:“你大哥要是有什么进展,过来告诉我声,不要给他知道。”顾玉笙不敢当面反抗“哦”了声。田慧珠点了点头,一伸手从身边的茶几上取了个大红锦缎盒子,朝顾玉笙面前一退:“回去吧。”田慧珠私房丰厚,手上的都是好东西,所以顾玉笙一看见锦盒就心花怒放,不过面孔上一点也不敢露出痕迹,先立起身谢过田慧珠才接过锦盒就退了出去。
金玲看着顾玉笙下楼,这才自家进房过来叫了声:“小姐。”田慧珠抬头对她看了眼,轻轻叹了口气:“你也听见了?”说这眼圈就是一泓。金玲递了块手绢上去:“小姐,以前的使也不好怪你的,大少爷现在不明白,将来会明白的。好在大少爷终于有喜欢的小姑娘了,要是林家不愿意,我们在后面帮着解释明白,林家既然是有文化的人家,总是讲道理的。”
田慧珠叹了口气:“到底是书香门第,哪里肯委屈女儿做填房。”金玲听见这句就笑了:“小姐,都三十年代了,哪里还有填房续弦的说法啊,何况前头的大少奶奶没留下孩子,林小姐嫁进来和初婚的分别也不大,没事的。田慧珠还是皱紧眉头:“总归是我以前对不起他。”
顾墨笙从前的妻子唐喜若是田慧珠姐姐田智珠的女儿,和顾墨笙同年。唐喜若幼年丧母,父亲很快继娶,田慧珠可怜外甥女儿,怕她叫继母虐待了去,就将她接到身边抚养,所以唐喜若和顾墨笙可以讲是青梅竹马。
不过顾墨笙长到十五岁就叫顾云飞送去了德国留学,四五年没有回国,直到二十岁那年忽然接着电报说是田慧珠重病,当时就向教授请假回国。
顾墨笙回到山西才知道上当,田慧珠身体一点毛病没有,不但没有毛病,还春风满面,顾墨笙哭笑不得,同田慧珠讲他正面临毕业论文,要立刻赶回去。哪里知道田慧珠当场板了面孔,提出条件要顾墨笙娶了唐喜若,并且要把唐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