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桃哼了声:“我就是给人为奴为俾一辈子,也不给人做妾。”
秋姜心道一个小丫鬟心气也如此之高,心里有些叹惋。
除了询问何家儿郎、那位高门子弟在草堂内的境况,谢衍没有多余的一封书信给她。好在她也从未报以希望,心境平和,只是偶尔想来,心里有些叹息。
第一世虽然父母早亡,但有阿兄在侧,对她处处关照爱护,让她感受到亲情的温暖与可贵;第二世虽然出身富庶人家,父母对她也极为溺爱,半点委屈也不让她受。如果不是她心理够强大,足够随遇而安,这一世真是难以适应。
共读的日子,秋姜与谢秀娥的关系倒是拉近了不少。秋姜知晓她的性情,将自己的笔墨纸砚借与她,她感恩不尽,比金银什么的阿堵物可要强多了。
但是,近几日秋姜敏锐地发现她总是走神。问她,她也不回答。
直到那日下课,秋姜从草堂过来,天上下了雨,她又忘了带油纸伞,便从树荫底下走。出了一丛玫瑰丛,眼前霍然开朗起来,她的心情也豁然开朗,只是脚步还没来得及迈出,便听得西边的槐树下有人道:“七娘,你嫁与我吧。”
秋姜大吃一惊,仰头望去,果见其中一人是谢秀娥。
虽是儿郎打扮,她仍是清丽秀婉,叫人见之忘俗。面对这般求爱,她只是抽回了被对方握着的手,低眉敛目道:“七娘何德何能?配不上王郎。”
这人正是谢远的次徒王允。
王允是个颇为俊朗的少年郎,神色还算沉稳,虽被拒绝,也只是清朗一笑,道:“你真的不愿吗?什么门第,什么庶出?我真的不在意。”
“我在意。”谢秀娥如是说,“郎君是琅琊王氏嫡系直系,身份贵重,七娘只是庶出,且生母微贱,实在不敢高攀。”
王允神色微滞,停顿了好一会儿,又道:“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不用了,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七娘不愿意。”
王允黯然地走了,秋姜才过去。
谢秀娥听到脚步声吓了一跳,连忙转身,看到是秋姜,神色方松缓了些,躲着她的目光道:“阿姊……何时来的?”
“有段时间了。”秋姜道,叹了口气,“这又是何苦?你不喜欢他吗?”
“我配不上他。”
“他都不介意,你又何必如此在意?况且,你除了出身微有瑕疵,其余都非常出色。你是个好娘子,谁能娶到你,都是他的福气。你为何不给他这种福气?”
谢秀娥轻轻一嗤,哂笑着回头看她:“阿姊,你我心知肚明,何必说这些话来安慰我呢?我和他,是完全不可能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妄自菲薄?”
“这是自知之明。”谢秀娥笑了笑,神情磊落,却透出苦涩。
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但是,她退得太过彻底,根本不愿意去追逐。如此清醒,真的幸福吗?人生有时也需要醉一回——秋姜心道。
但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她无权干涉。
“算了,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多谢阿姊体谅。阿姊对七娘的恩情与礼遇,七娘永远铭记于心。”她欠身对她施礼。
秋姜没有回绝,只是叹了口气,之后也对她笑了笑:“路都是自己走的,我祝福你,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
“多谢阿姊。”
“除了谢我,你还能说点什么别的吗?”秋姜笑道。
谢秀娥略一凝噎。
中旬回顾谒亲,秋姜与谢秀娥一同回去。牛车辘辘,进了都灵,夹道两旁的民众无不驻足,看这排场,猜询是何家儿郎。
到了南街,不知从哪里冲出的几辆轩车将她们拦住。秋姜正要呵斥,便听小僮在外颤巍巍地喝道:“尔等何人,竟敢拦截谢司马府上的牛车?”
应和的是一声长笑,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肆无忌惮道:“就是知晓这是谢狗蛋家的车,某才来拦截。”说罢哈哈一笑,扬鞭抽向他们的牛车。秋姜和谢秀娥的车首当其冲,牛虽比马性情温和,但这样鞭挞,也不免长哞一声连连后退。
车内人仰马翻,惊呼四起。
秋姜怒不可遏,揭了车帘踏上车辕,但见一个青衣襦衫的虬髯汉子提着马鞭得意地在马上笑着,当下就冷了脸:“君未尝读过圣贤?当街逞凶,真是有辱斯文。”
高雅一怔,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地打量她,啧啧道:“好个俊俏的女郎。谢狗蛋年纪一把,也学会金屋藏娇了?”
“尊驾慎言,我敬你年老,多有忍让,若再出言辱及家父,我手中的剑——可不会客气。”她说着拔出佩剑三寸,剑芒反射到对方脸上。
高雅收了脸上笑容,驾马在她的牛车周围盘桓了会儿,忽然笑道:“我这狗鼻子可灵的很,女儿家的脂粉香如此浓郁,你若不是女郎,难不成是断袖?”
居然有这种人?
秋姜懒得再理会他,命人放下车帘,干脆掉头朝另一条街道奔去。
待到了府上,秋姜与谢秀娥相携步入内堂,正欲向谢衍问安,便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出来,伴着不断拍击双掌之声:“妙啊,妙啊!”
谢衍道:“你从渤海赶来,千里迢迢,我应当为你接风洗尘。”
高雅道:“不打紧。但你若真的感恩于我,便将你的卿卿赠与我吧。”
“什么?”谢衍再好的涵养也差点跳将起来。
高雅忙道:“错了错了,她自称是你女儿。”
谢衍狐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