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天色正是最暗淡的时候,平日里川流不息的街道上都已经空空荡荡一片,连路灯都陆陆续续地暗了下来。
这个时间点太难打车,他从阮歆家离开时好不容易拦下辆车,司机也肯只开到这个街区的街口,死活不肯再进去。这条街道再深处一点就是大院家属楼范围,排查得严,凌晨被拦下,顺利放行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确强人所难。祁晃下了车后看了一眼距离,一咬牙,向着家的方向疾奔而去。
他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全速狂奔,经过岗哨时守卫员还是他认识的那一批,早早看清了他的脸,虽然看上去非常惊讶,但也没有为难他,直接放了人进去。祁晃来不及道谢,一路横冲直撞地跑进去,拐过一个弯看见自己家的时候,一颗心顿时控制不住地直直向下坠去。
平日里早该陷入一片温柔黑暗的地方,此时一片灯火通明。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总得明白,我有权知道,我必须承担。
祁晃深吸了一口气,脚步慢了下来,却始终没有停下,笔直地朝着自己的方向前行。他低下头在门前敛眸站了一会儿,掏出钥匙□□锁孔时的手颤动了一下,很快归于平静。
随着一声门锁被拧开的轻响,祁晃推开门,客厅里热闹得一反常态,所有人该在的不该在的人都聚集在这里,此时听到响动声,数双眼睛齐齐朝门口看来。
情绪轻易不外显的祁轩,自看见他的那刻起便骤然露出了明显的怒意,周清敏则与之相反,是一副无奈又叹息的表情。祁父祁母看着他的神情都极为复杂,唯一脸色没有变化的是祁老爷子,他的眉头都未曾动过一下,似乎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里都写满平淡的刚毅。
以茶几为界,两侧沙发的人自动分成了旗帜鲜明的两拨。左边坐着的他都认识,右边坐着的只认识一个叫他腿脚功夫的老师厅中快速扫了一圈,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手中的钥匙,漫不经心地问:“我似乎回来得不是时候?”
他只是满不在乎地站在那儿,似笑非笑地垂着眼睛抛钥匙,连一丝礼节性的应付笑意都不屑于给予,偏又气势十足,就算带着生人勿近的极端傲慢,也让人生不起反感的念头来。
他这些年虽然一直和家里对着干,但点滴细节中都能看出他不曾泯然众人,也从未放弃过努力。祁母嗔怪地看这他,看上去既想开口管教他一句,又想立刻给他一个欣喜的拥抱,脸色一时间很是复杂。祁晃的武术老师也朝他温和地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又碍于身旁的人在不好开口。坐在他旁边的面生老人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方才勉强点了点头。
“你就是祁晃?”他声音嘶哑地问,虽然老态尽显,却自带威严慑人的气度,不是久居上位很难培养出来,对于表明身份与威慑警告都有着很好的作用。
偏偏祁晃不吃他那套。
“问别人面前自报家门不是礼貌吗?来别人家做客都这么不讲规矩?”他懒洋洋地问,簇拥在老人旁边的几人几乎立刻来了火气,站起身就要开口训斥,被祁晃一个冷冽的眼神生生遏制了一下。
“让你们说话了吗?”祁晃抬高声音冷喝,唇角一勾,一个实打实的冷笑立刻就显现在脸上,“你们什么来头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跟九年义务教育学的素质吧。幼儿园大班没上啊?有些规矩长这么大还没人教啊?真可悲。”
“祁晃!放尊重点。”眼见势头不对,祁父连忙朝祁晃喝了一声,只是除了祁晃两个字中气十足外,剩下的话却是越说越平和,微妙地向小儿子表达了自己无声的支持之后,清了清嗓子,正式充当了中间人进行介绍。
“祁晃,这是刘老爷子,家传的武术享誉全国。”祁父简洁的解释换来对面沙发上人的不满,刘老爷子虚按住旁人的动作,慢悠悠地看向祁晃,在他的腿上重点看了两眼。
“你父亲刚才可能还没说清楚,我们家世代相传了千百年功夫,名叫蹬云腿,就是你跟刘辉学的那套腿脚功夫。”刘老爷子朝刘辉投去淡淡的一瞥,刘辉低下头去,一边却向祁晃做了个爱莫能助的痛苦表情。
“这套功夫我们家传袭了千百年,传亲不传外,传子不传媳,传儿不传女。”刘老爷子慢悠悠地说,“刘辉却把它教给了你,让我们很是困扰啊。”
搞什么?祁晃一头雾水,心想这关我屁事,于是假笑了一下:“哦你家一直世代单传吗?现在社会生男生女都一样,老同志你这想法很危险啊,祝你们家下一胎喜得贵女。”
他眼都不眨地随口引战,面对对面几人满是愤慨的神色时又显得非常无辜:“怎么了,我说错了吗?我高中生物能得九十来分,生男生女概率相等,生了女儿又能如何,掐死扔河里?”
“那倒不至于。”没等这些人开口反驳他,老爷子倒是稳稳当当地开了口,“不会有这种情况,谁生了儿子,谁才是刘家的媳妇,怀的孩子才是刘家的长子,”
祁晃骤然收起笑意。
简直是疯子,新世纪了怎么还有这种人。祁晃冷笑了一下,不耐烦地问:“所以呢,因为我老师外传了,你决定来我这儿给他用私刑?还是打算给我打一针让我醒来记忆全无啊?”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刘老爷子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拍了拍旁边坐着的年轻人的肩膀。年轻人是整条沙发上最安静的一个人,刚才起哄时他没有参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