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地方,现在已经彻底安静下来。祁晃不动声色地左右看了一圈,从善如流地跟着垂下眼,身形看上去没什么变化,虚垂在身侧的手却下意识弯成一个充满警惕性与爆发感的姿势,在莫名冷寂下来的气氛中,目光清醒地向着众人凝视的方向看去。
他们站在半山腰上向下遥遥观望,石阶绵延不见尽头,两侧的花灯文玩并着侍立子弟一层层地排下去,连起一条红绫点缀的孤绝长路。正午时分天光也来得并不热烈,山上的天总像蒙着一层烟青色的雾,萦回青石板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上行来。
祁晃将视线拉远,粗略地估算了一下人数,发觉山下的所有人应该都已经结伴上了山。总人数不多,打眼看上去不到百人,祁晃看了阮歆一眼,顿了顿没有发问,阮歆却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一般,非常贴心地给他科普了一句。
“这次来的一共也就这么些人。”她耸了耸肩,不像别人那么神情绷紧严阵以待,反倒带着一丝所不清道不明的微笑,语气也听不出什么端倪,“虽然人少,但是戏多。”
祁晃在心里无声地对她的话表示赞同,阮父听见后转过头,向阮歆看了一眼。
“刚才太忙了没顾上问,你这次回家见着莹莹了吗?”他问,脸上的表情带着点捉摸不透的高深,“这次回来得忙,还没跟她说上话呢,也不知道有没有想我。”
“见到了,还不错,让我给您带声好。”阮歆莞尔,短促地停顿过后,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听说她最近跟一个人走得挺近,爸您可能想不到。”
“谁?”阮父好奇地问。
“见了就知道了。”阮歆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翘了下唇角。祁晃不知为何,心猛地跳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抬手摸了摸胸口。
他有种谜一样的直觉,这个人似乎和他有点关系。
这次没有再等多长时间,一行人已经浩浩荡荡地陆续走了上来。这个所谓群英会的会场就在旁边,飞檐翘角,古朴疏落地矗立在那里,前面台阶尽处是一块不小的空地,铺了齐整的石板,恐怕就是用于眼下这般聚拢人群的景况。
打头上来的是几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男人,衣着与神色都显得很普通,祁晃在几人身上一扫而过,眼尖地发现旁边站着的那些卖文玩的人看上去有些束手束脚。
恐怕是一家人,平阳向家管事的?祁晃在心里暗自下了结论,一转眼发现阮父正盯着走在中间的那人看。
熟人?祁晃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被几人明里暗里注视着的中年人显得不太自在,躲躲闪闪地避着阮父的打量,带着人离他远远地站好。
阮父带人来得早,站的位置就在楼阁前面,这中年人挑了离他最远的位置站定,几乎要站成一个最远的对角,刻意地将视线落在旁边的石碑上,仿佛对上面的碑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祁晃略带诧异地看了他几秒,转头去看阮父的表情。
阮父笑得一切如常,竟也看不出什么异样的地方。倒是站在他旁边的鸡窝头脸上显得有些愤愤,紧接着就听见他冷哼着朝郭壮壮抱怨,声音不小,怕是站在这里的人都能听见。
“什么人呐,以前上赶着巴结得跟个什么似的,现在摆这幅划清界限的样子不知道给谁看。也就是我们校长脾气好,换了我就在找根棍子把他抽下山去……”
“就你那小身板还是别想太多了。”郭壮壮非常理智地劝他,下一秒开始顺其自然地跑偏,“我也不行,不过我们两个一起差不多可以。”
鸟窝头跃跃欲试:“你说得好有道理,这一票干不干?我去找棍子!”
郭壮壮沉吟:“不好吧,校长怪我们怎么办?”
鸟窝头满不在乎地挥手:“你打架我顶缸!兄弟够意思吧?人活一世,开心就好。”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闹。”阮歆适时插话,轻飘飘地劝了一句,声音悠软温柔得跟羽毛一样,鸟窝头和郭壮壮却顿时打了个寒噤,两人瞬间安静下来。
向家负责人抓耳挠腮地左顾右盼,站都站不安稳,阮歆似笑非笑地朝那边看了一眼,中年人像是被激了一将般抬起头来。
“老纪,别说老朋友不够意思,我话说在这儿,等会儿别怪我没提醒你。”中年人一咬牙,看向阮父时眼神十分复杂,“这次群英会阮家太平不了,我爱莫能助,还有向家要我守着,别怪老哥哥我不讲兄弟义气。”
“现在说有点晚了,但是你最好也……有个准备。”
“没事,你能带着人第一个到,还跟我说了这番话,说明我交朋友交得还不冤。”纪峥轻松地咂咂嘴,指了指他身后包括鸟窝头和郭壮壮在内的几个学生,“我有准备啊,你看,我还带了人来呢。”
这些人能顶什么用?老向看了眼纪峥,摇摇头不说话了。
祁晃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有更多的时间顾及,接下去的人也陆续走了上来。和面露忐忑的向家人相比,他们看上去都要轻松得多,大多是年轻人与中年人,星点夹杂其中的几个白发老人看上去都精神矍铄。祁晃一个一个无声地打量过去,将他们上来后的各异态度都尽收眼底。
两成。
和阮父一边或多或少来打了招呼的,只有两成。更多探究打量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他们身上,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距离,既不过来寒暄也不开口找茬,相互间倒是聊得很热烈,整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