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认识了阮歆和祁晃之后,就已经做好了有朝一日被人找上门的准备。两个年轻人对整件事情闭口不谈,没有具体说明过这般事情,只旁敲侧击地给他灌过告诫的鸡汤,然而他毕竟了解一点内情,又活了四十来年,何尝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上面的两派斗法,眼光恰巧落在了他身上。他是个小人物,却又有着了不起的血统,像是一个背着极品装备的新手号,眼下景况就是大写的四个字:怀璧其罪。
然而这毕竟也是个机会,他曾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模模糊糊地想过,要是自己早生个二三百年又该是何种境况。一直平庸从未发迹过不可怕,然而很清楚自己曾有飞黄腾达的机会,却又遗憾错失,这才更令人耿耿于怀。
“我也不求别人理解,但这种感觉,真的像是埋在心里的一根刺,要是拔不到,就会在心里长久地梗着,进而越来越不舒服。”祝裕平静地总结,从眼神到语气都没什么波澜。祁晃没有接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理解。阮歆笑了笑,靠回去闭了闭眼睛。
“守着过去的美梦不愿意醒,这也就是弄出来这么些事情的根本原因了。”她说,专注地看向祝裕,“现在很失落?想要东山再起吗?”
“我哪来的什么东山啊,而且其实也没有太过失落。”祝裕笑了笑,出人意料地说,“事实上从上次来见你们之后,我就已经反复在考虑了,也对今天的情况有了预计。”
他上次来就是祁晃将祝非小朋友拐过来的那次,祁晃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当时被我说动了?”
“不是,是被我儿子说动的。”祝裕笑笑,在两人的注视中低下了头。
“我儿子说很不喜欢那些人看我的眼神,让他看了害怕。”
“我那之后也留意观察了一下,他们看我时的眼神倒也并不是凶恶,只是很漠然。对我这一号人显得无动于衷,说白了就是明晃晃的看不起。”
“也是从那个时候我开始意识到,我自己要是没干出什么让人刮目相看的事,那祖上的荣耀再多,陪着人故弄玄虚的把自己神化,其实通通都没有用。”
“像是身后跟着个庞然大物的影子,远看声势浩大,其实不堪一击。”
“恕我直言,阮歆。”祝裕顿了顿,正色看向阮歆。
“现在的阮家也未尝不是如此。”
甚至可能更遭,自己没有本事,靠着祖上的积名维持苟延残喘,哪有那么容易。
面对祝裕这样善意的提醒,阮歆笑着垂下眼睛。
“其实也就是这样的。”她轻声说,“该知道的人自然都知道。”
对于祝裕这样的做法与选择,祁晃和阮歆在听了他的解释之后,都表示了理解。何况祝裕最后也说,经过了这件事之后,对自己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以后要努力工作,用自己的本事不给祖上拖后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祝裕经过这一番打击之后,前路并不难走。
只是破裂的友情就像是镜面上裂开的缝,祝裕坐了一会儿后很快告辞,连祁晃都没有再摆什么脸色,三人客客气气地道别,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次之后,大概他们很久很久,都不会再见面了。
送走祝裕,祁晃也顺便下了趟楼,给阮歆拎了一碗她心心念念的小馄饨。回来的时候一推病房门,就看见阮歆的病床前此时又坐了个人,这个位置恰好是他每天的专用椅子,坐着的时候能恰到好处地握住阮歆的手,也方便调整枕头和床的位置。
是以这个位置上此时突然坐了其他人,看着实在是非常碍眼。祁晃的眉头刚皱到一半,还没来得及赶人出去,思维终于跟上,觉得眼前这个背影有种谜一样的熟悉。
这个念头让他稍稍顿了一下,站在门口谨慎地又看了一会儿,顿时冷汗就下来了……幸好没冲动,祁晃抹了把脸,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顺带关上了门。
“纪叔叔好。”他尚算镇定地打了个招呼,把小馄饨递给阮歆,谨慎地坐到她的另一边,看了眼父女两人如出一辙的笑眯眯表情,没有多说话。
他其实不太能搞不清楚阮歆和祁父之间的关系,当然要比和阮莹阮温殊强,但是又显然也没那么父女情深,阮歆自逐出家门时没有投奔纪峥,阮歆重伤时纪峥也没着急过来,然而纪峥出现,阮歆却能撑着病体同行,现在父女两人共处,脸上的神色也都颇为轻松。
怎么看怎么有点扑朔迷离,祁晃明哲保身地选择安静如鸡。
……何况这还是他和阮歆在一起后第一次见到纪峥,传说中的见家长名场面突然来临,简直把祁晃砸了个措手不及,眼神乱瞟,手脚都不大自在。
然而这件事情的尴尬程度显然是不会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在他坐下之后,纪峥和蔼地同他打了个招呼,视线落在他拎回来的小馄饨袋子上:“歆歆的午饭?外面买的多没营养。”
阮歆捧起外卖餐盒,听见他的话笑着摇头:“他要真亲自做给我吃那就出大事了,为了无辜的食材和我的胃着想,外卖挺好的——而且味道不错,要尝尝吗?”
“也行。”纪峥点点头,左右张望找筷子,“餐具有没有多余的,给我一套——”
“没有啊,筷子给你。”阮歆莞尔,把方便筷递给纪峥,自己用塑料勺,父女俩头埋在一起,一团和气地吃一碗馄饨。
祁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