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尊贵无双的名头,她们代代相传地守护了很久。即使越到后来背得越迷茫,走得越沉重,活得越无奈,执念却已经深深地植入了骨血,从来没想过放开。然而如今到底情势不由人,千百年前阮家靠着自己无可替代的能力,在重重帝王的歃血清洗中得以立足生存,而今这样的能力消磨殆尽,当清洗再一次来临的时候,终于也无可避免地被连根拔起。
祁晃不知道他们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对过去的一切道别,守了这么久的东西说没就没,接受不了实乃人间常理。这样的心情他想象不出来,永远也无法感同身受,此刻却也莫名觉得眼眶微热。正盯着屋中的几人出神,却突然见阮歆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而后站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祁晃连忙从靠在门框旁边的姿势调整到站军姿模式,看看阮歆又看看里面,惊讶地和她比着口型:“你怎么出来了啊?他们不是还在很认真地默念什么吗?”
“我两年多以前不就已经自逐出家门了吗,虽然这段时间的情况特殊,不过做过的事就像泼出去的水,改不了的。”阮歆耸耸肩,压低了声音和他说话,又看了一眼身后数不清数量的牌位,淡淡地笑了笑。
“我来这里是来和奶奶告别的——小时候父母都常年不见人影,总在她面前撒娇,时间过得真快,这么一算她也已经走了很久了。”
祁晃为之默然,想了想,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阮歆眯着眼睛被他摸了两下,反手拉下他的胳膊,把他拽了进来。
“你也来跟她打声招呼吧。”阮歆轻声说,带上了三分眉目温婉的笑意。
“以后大概就再也见不到了,你跟她说一声,这就要把我带走啦。”
祁晃愣了一下,站直身看着面前的许多列牌位,慢慢走了过去。阮歆跪回到她原来的位置上,祁晃在她旁边跪下,在阮歆的指点中,看到了最前面的那一个黑色的木牌。
说是最新,离现在也已经过去了十好几年,样式看上去和其他的所有木牌都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还没被光阴腐蚀的那么厉害,木牌上的清漆还乌黑光亮如新。祁晃盯着那木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慢慢地闭上眼,在心里轻声念。
——王朝兴起之后,世家应运而生,而在王朝覆灭之后,世家也终将走向末日。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没有永远历久弥新的东西,一切终将走向各自命定的结局。如今这一天终于到来,一个旧的阮家消亡,新的阮家将重生在末日的废墟与灰烬上,早晚卷土重来。
——而您的孙女,阮歆,谢谢您给她童年带来过值得回忆珍藏的温暖,接下来的大半生请放心的把她交给我,我会带给她一个足够光明幸福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