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军官与刘裕虽是平级,年纪又长,却很是怕他,不悦地放开了手,秦征看刘裕时对方也正望过来,两人四目逼视,刘裕的目光这时已扫尽沉溺赌博时的呆滞,越发显得凌厉无比,但秦征坦然承受,半点不落下风。
刘裕哼道:“阁下也不是普通人。”他指着桌面财物道:“你若能再掷出一个雉,这些东西,便由你通通带走。若掷不出来,那这只手难免要吃我一刀!”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头,却带着深沉的算计与心机,若换了个千门高手在此,在此压力与诱惑下必定技痒出招,但若真个要雉便能得雉,旁观赌徒必以为异,舆论风向也将扭转,那时刘裕便可再做文章。
秦征却微笑道:“不必了,这些东西我不要了,我打不过你们,你要动刀便动刀吧。”
刘裕的眼神更见诧异了,诧异之中又带着几分欣赏,问道:“赌了这么久,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秦征答道:“不敢,区区左冰。”
刘裕又看了他一眼,忽然道:“好,你走吧。”指着桌上财物道:“东西也是你的了。”
众军官一惊,齐声道:“寄奴!”
刘裕挥手道:“咱们北府将士,愿赌服输!区区钱帛何足挂齿,回头杀几个索虏、立几项军功便赚回来了。”
这几句话豪气逼人,围观赌徒纷纷喝彩,秦征也不推辞,就道:“那谢过刘将军了。”
刘裕道:“我还不是将军。”
秦征笑道:“迟早会是的。”
刘裕放声笑道:“迟早?若再迟些,怕不止是将军!”
秦征也是一笑,随手将黄金钱帛塞入菜篮,告辞道:“山高水长,祝君高升。”
刘裕傲然道:“若再见面,定要赢你!”
秦征哈哈大笑出门,赌坊内闷中带暖,一出门就寒风如刀,但秦征却甚是心中却爽快之极,自受伤以来,心情从未如此畅快过。
他先去买了一口袋子装钱帛,再到北城买了鱼肉菜蔬,他信心渐生,一路上只是盘算如何恢复功力。回家时天色已经昏暗,才要进门,月季儿便迎了出来,担心地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咦,背上怎么还背这么大一个袋子,吃得消么?”接过来一看,诧异道:“你哪里了这么多钱!”
秦征笑了笑,还没回答,便听背后陆叶儿的声音道:“赢回来的。”秦征一回头,笑道:“原来你一路跟着我。早知道我在赌场里头就该更狠手些,赢多点钱好养老。”
陆叶儿呸了一声,月季儿反而欢喜道:“好了好了,秦征哥哥会开玩笑了,太好了。我去煮饭烧鱼,你们先去见见刘家姐夫。”
秦征和陆叶儿齐声问道:“刘家姐夫?”
月季儿道:“臧姐姐的夫婿啊,他刚刚回来不久,我和他解释了好一会,他才晓得我们借住的缘故。现在正在内屋照看兴弟。”
三人进门,内屋之人听到响动也掀开帷帐出来,秦征与他目光一接,同时脱口道:“怎么是你!”
内屋出来的人,竟然便是刚才在赌场中遇到的刘裕!
秦征笑道:“臧谷主挑了个好女婿啊!”
刘裕嘿嘿道:“我说京口赌场哪里冒出来这样的人物,原来是当代心魔大驾光临!”
月季儿奇道:“你们认识?”
秦征与刘裕对笑不语,陆叶儿道:“赌友而已。此之谓臭味相投!”
刘裕笑道:“本来还想下次能赢他,但既知是心宗巨擘,以后可不敢跟他赌了。”
门呀一声响,臧爱亲采了草药回来,见到刘裕,眼睛红红的,柔声道:“你又去赌了?”
刘裕见到妻子也是一怔,他成亲得早,比臧爱亲小了两三岁,臧爱亲于他如妻亦如姐,爱意之外又带着敬重,这时被臧爱亲抓住他回家之前还偷偷去赌博,不由得有些难堪。
人在,再不提半句不满的话,只是接过菜篮道:“北府军军规严厉,你难得回来一次,我去做一顿好的让你开开胃吧。季儿妹妹,你帮我熬药。叶儿妹妹,你帮我照看一下兴弟。”
厅中只剩两人后,秦征道:“你娶了个好老婆。”
刘裕原本表情有些僵,这时才笑道:“十年浪荡,一事无成,只有这个老婆拿得出手!只可惜我也没能让她过什么好日子。”
秦征道:“我想以她的性情,也不见得要什么荣华富贵,只要你多回来陪陪她就好了。”
刘裕摇头道:“别的还好,这个最难。我纵有心,但身在军中,岂是由得自己的?你才从北方来,应该知道天下大乱将起,往后回家的日子怕是越来越难得了。”随即挥手道:“今日有幸与秦心圣结识,那是当浮一大白[浮:违反酒令被罚饮酒;白:罚酒用的酒杯。浮一大白原指罚饮一大杯酒。后指满饮一大杯酒。]的高兴事!不说那些了!”
秦征怅然道:“叫我秦征吧,心圣云云,别人现在好意思叫,我都不好意思听。如今我已是废人一个,便连寻常学武之人都不如了,还谈什么圣、魔?”
刘裕道:“我人在江东,却也听江湖上盛传你孤身一人逼天都峰、挑宗极门的豪情壮举,最后虽然被宗极门掌门王聃衍打败,但能将天下第一大派逼到那个地步已是虽败犹荣了!那些自诩正道的人额手称庆,我辈却是扼腕叹息。”
秦征脱口一笑,道:“江湖上说我被王聃衍打败了?”
刘裕道:“难道不是?”
秦征哈哈一笑,道:“罢了,就算是被他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