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那么清冷凉薄的她,竟然也会哭成这样。
回想起当初,她冷淡的面对我的询问,似乎对自己的那个弟弟一点都不关心,我还以为,她真的对那个弟弟一点感情都没有,现在想来,不过是因为她这一生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从小就有一个弟弟被送人,长大后进入后宫,周围除了冷冰冰的宫墙,全都是不敢信任的人,她的父亲,她的哥哥,一个个的离开,她只能让自己冰冷起来,才可以保护那颗脆弱的心。
而且,她大概也以为这几十年的分别,是根本不可能找回来的,所以才会那样的冷漠。
但是现在,这个人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又如何还能自持呢?
听着她哀戚的哭声,一旁的灵芝吓得手里的东西都捧不稳了,急忙就要过来扶她,但刘漓根本理都不理,只抬头看着轻寒的背影,她哭得涕泪横流,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凉薄和作为嫔妃的矜贵,甚至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脚下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告诉我,你就是他!”
轻寒沉默了很久,我看到他的双手慢慢的收回去,好像从怀中拿出了什么,然后转过身来走回到桌案前,将手中的东西摆放到了那半张绣着“离”字丝帕的旁边。
是属于他的那半张丝帕。
这一刻,谁也无法怀疑这两张丝帕之间的关系,更无法怀疑,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刘漓看到那块丝帕合拢的一瞬间,痛哭失声,我几乎听见她连心都要哭碎了。
她两只手拼命的抓拿着,像是溺水的人要抓住生命里最后一根稻草,一把抓住了轻寒的衣襟,而轻寒低着头,慢慢的弯下腰去看着她,那张已经没有了温度,也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一滴泪,从那裂痕中滴落下来。
我听见他沙哑的声音,颤抖着道:“姐姐……?”
刘漓一下子抱紧了他。
我们,当然是走不了了。
刘漓哭成那个样子,不要说走不了,就连要把她从轻寒的怀里拉出来都是一件费力的事情,加上灵芝也在一旁哭成了一团。我们毫无办法,轻寒只能抱着她坐到一边的椅子里,而我则出去吩咐人到镇上把卫阳他们叫住,暂时找地方住下。
至少今天,要留在这里。
这个筑在山脚下的寂寞的院落里,不时的还会响起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又始终不绝。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在刘漓那张冷漠的外表下,隐藏了多少的伤痛。
傍晚,消息从镇上传过来,卫阳他们已经暂时住进了一间客栈,也先雇好了车,只等我们明天过去就能启程,传消息的人还特地从镇上带回了一些糕饼,都是卫阳让他带过来的。
但是,再美味的糕饼,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有心思去吃。
这一天,刘漓甚至连饭也没怎么吃,轻寒陪着她也没吃什么东西,幸好念匀对我已经不算陌生了,轻寒在里面安慰刘漓,我就在外面带念糕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送进他嘴里。
他吃了一会儿,从我手里拿走了剩下的半块,我以为他要拿着自己吃,但他却捏着糖糕就要往里屋走。
我急忙过去拦下他,低声道:“殿下不要进去。”
他回头看着我,肉乎乎的脸上露出了一点不解的神情,说道:“给她吃。”
“……”
“给她吃……”
他说话还是很木讷,但是能用最简单的词语表达自己的意思,这对于一个痴儿来说已经是非常的不容易了,我眼睛微微一热,还是将他拉回到另一边坐下,柔声说道:“和嫔娘娘刚刚和她的兄弟相认,他们需要一段时间单独待在一起。”
“……”
“他们很久没见了,很久很久了。”
“……”
“有很多话要说,不好去打扰的。”
念匀看着外的漆黑。
这一段话大概对他来说太难理解了,他完全做不出什么反应,而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里的糖糕,然后抬头看着我:“她饿。”
我急忙说道:“和嫔娘娘不饿,我已经让人把糕点送进去了,她饿了的话会吃的。而且,灵芝姐姐也把厨房的火升起来了,她要吃什么,厨房随时都可以做。你现在不要进去打扰他们。”
念匀安静了一会儿,又把糖糕举到我嘴边:“你吃。”
“……”
这个时候,我的心里真是感慨万千,刘漓的表面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她这一生承受了太多的苦难,在以为那种孤苦已经成为定局的时候,居然又能和轻寒相认;而她悉心照料的念匀,虽然是个痴儿,永远无法继承皇位,更不可能有什么大的作为,却因为她的感染而有了一颗温柔善良的心,这对她来说,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时间一切的苦难,只是为了让你知道,你坚持的善良,终不相负。
很快,天就黑了。
我带着念匀,素素和灵芝吃过了饭,念匀的作息很好,天一黑就开始犯困,我只能带着他睡在外面,这孩子也不用哄,自己打着哈欠躺下去,过一会儿就睡熟了。
但我,当然睡不着。
胸口还有太多的情感澎湃着,像是潮涌一般,我正拿着小蒲扇在给念匀扇风,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有人走出去了。
我小心翼翼的起身,披了一件衣裳也跟着走出去,大门敞开着,走到门口,就看见外面的天空挂着一轮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