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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一路泥泞。
女人扶着女人,男人挨着男人,看似走得各不相干,却又有暗流汹涌。
陈先红还是叨叨个没完,从相亲对象的眉眼,说到对方必须性情好……无奈柳金蟾魂早飞了,孙墨儿满心怪怪的,二人根本就没听进半个字,倒是前面的杨珍学被荼毒了大半个早上,最后着实忍不住,一回头给了她一句:
“你不如娶株梅树回家!”既倾国倾城,又不会言辞,绝对不会瞪你一眼儿,更不会骂你一句,性情极好!
周燕等走在前后的人,当即笑喷了出来,大嗓门更是大加赞赏:“杨真学。不愧是真学,不发则已,一鸣惊人!
所有人先是捂嘴而笑,最后止不住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亏得是在泥地上走,不然得有几个往这地上滚上四五圈儿方罢!
前面先生们正愁,忽听后面笑得不成个人样了,不禁就问这是笑什么?
一个人就悄悄儿道:“陈学姐让柳学妹给她说个小相公,那要求叨叨个没完,那杨学妹一时烦了,就让她娶株梅树回家……呵呵”言罢,复又掩嘴而笑。
孙梅本想说,这节骨眼,国难当头还有心思想儿女婚事……不想她一扭头,岳母也呵呵地笑了起来道:
“先红这孩子就得让杨真学这样的孩子来治治,不然得打一辈子的光棍儿!”
言罢先生们也都跟着“呵呵”的说笑起来,一路的坦途走起来也格外的轻松了,只是沿路所见,却是怵目惊心,令人扼腕。
“来!咱们这组先留下,把这木梁抬了!”一组驻足于倒塌的屋舍前开始救助。其余组也开始慢慢散开了,沿途每到一处村舍,就是一次停顿。
说好散去各处的组,也不如先时计划的那样儿,顺顺利利地轻易抵达白鹭镇,只因沿途的村子,因都是土墙茅草,几乎十户九户皆倒塌,家家有伤者。
百来人的队伍,到了一个村子就得留下一半儿帮人腾挪倒下的屋梁、救出被困的人畜,然后抢救还没被糟蹋掉的粮食、衣被。
再苦再累终究不怕,只是:
“啊——死人!”一群男女尖叫着就差没抱在一块儿跳了。
倒是北堂傲几个早已经习惯在敌人的尸骨上踏过的六人,一脸镇定地一一扫过这传说中“老天杀人不用刀”,其惨烈倒不是残尸遍野,而是活着的人的绝望……
北堂傲单手抬起一根房梁下,抱出一个吓傻了的孩子,许是即将为人父,这样的孩子格外令他怜惜。
北堂傲正要想自己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忽然身后就有个女人向正在瓦砾中拾掇生命的山长道:“山长,学生知道这是自私,但学生想即刻回到家!”
山长笑:“这不是自私,是你们身为的一家之主的责任!去吧,去给家人活的希望!”言罢,她又喊斋长给这几个女学生各背上一小袋口粮。
接着,她又道:“不可以哭,任何事都会过去,关键是要活着!身为一家之主,是一家的主心骨,你坚强他们就坚强,你立不起来,他们就是一盘散沙!”
目送着诸位学生离开奔向白鹭镇,山长一回头就见一个高大的男学生直直的盯着她。
坚定不移的目光一瞬不瞬……
高大的身躯,武人的魁伟,再加一双宛如鹰目般凌厉又不失温度的眼儿,以及站在这瓦砾残桓断壁之上,依旧会令人有种可靠的、令人不得不仰视的大将之风……
山长仰起脸,裂开满是褶子的老脸笑得自信:“北堂傲!”有一种男人的肩膀天生就是来挑大梁,扛起江山社稷……尉迟瑾不禁想,许是眼前这个锋芒初露的少年,就已是!
北堂傲一怔,但一想她是孙梅的岳母,旋即嘴角一勾,抬手落下了头上遮挡的青纱,俯视这个胆敢与他这般对视的老太太,以动作来回答。
老太太心头一震,这张脸可不就与当年的仁皇后如出一辙,好似皓月当空,群星失色。只是仁皇后翅折宫闱,只能俯瞰天下,纸上指点江山了,而眼前这少年已如苍鹰振翅长空,就要击打苍穹,灼灼之光,宛若青锋神器隐隐……究竟是大周之幸又或不幸?
“本公……学生,能为这……做点什么?”习惯了被人仰视,但北堂傲不认为这是需要被人仰视、惊艳的地方,他目扫满目苍夷,只想力所能及、能为苍生尽些绵薄之力。
“做将军能做的一切!”尉迟瑾回看一片千疮百孔之相,再观那悬于其上危若累卵的堰塞湖,无不在说它即刻就会二度倾泻而下……
一听“将军”一词,北堂傲微微吃惊:“学生已辞了……”
“‘老虎虽瘦。余威犹在!’何况大将军官辞未辞……荣耀只怕还在后头呢!”山长笑。
“功高便要身退……”北堂傲欲再开口。
山长却扬起嘴角:“紫微星动,天地换色……只怕北堂家还要峥嵘个百年吧?”
北堂傲一震,待要睁了鹰目,尉迟瑾只是了然的一笑:“老妇退居山野已有半世,不问朝廷之事,再过十载也将有一个甲子年……但今日一见大将军气度不似凡俗,今日你我有了师生之份,老夫有句话想要大将军告诉北堂相!”
“请!”北堂傲眼微微眯细。
“功成身退为时已晚!”
山长笑着就要转身。
“山长此言怎讲?”北堂傲心内一惊。
山长回头:“开弓哪有回头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及破釜沉舟,一决雌雄!只怕还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