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顾悟尘与林族的势力还远在江东外郡,看上去弱小,但是一旦燕山防线彻底的崩溃掉,帝都被迫迁往江宁,顾悟尘与林族所形成的这种权力格局将迅提升到举足轻重的高度张协稍有闪失,给顾悟尘取代并非难以想象的事情。
即使无法明目张胆的打压顾悟尘及林族,即使眼睁睁的看着林族将触手伸到京畿卧榻之侧的津海,张协也要将岳冷秋迅推到江淮总督的位置上,限制顾悟尘与林族在江东的进一步展与壮大。
其实走到这一步,汤顾与张岳之间的矛盾已经无法再遮掩下去了,特别是林缚一开始就表现出不跟岳冷秋苟合、合作的态度。
即使皇上调李卓掌兵部、陈信伯的相位有进一步稳固的趋势,张协依旧将顾悟尘视为他最紧迫的威胁。
在残酷而冷血的权力斗争面前,什么师生情义都是单薄无力的。
这也是汤顾要急于跟林族联姻、将顾君薰嫁给林缚的根本性因素,汤顾已经承受不了林族给别家拉拢的损失了。
林缚拥兵进逼山东,就算有“拥兵自重、恃宠骄纵”之嫌,汤浩信也必然选择支持林缚、支持江东左军。
林缚端着茶盅,想着等会儿怎么劝说汤浩信主动向陈信伯、李卓靠拢。
汤、顾跟张、岳分裂后,手里只有津海漕这一张底牌,在朝野的势力太弱,还不足以形成抗衡力量,与陈、李联合,才有抗衡张、岳的可能。
林缚心里还是想尽可能帮助李卓去实施平虏策战略构想的;这时候,岳冷秋拉拢肖玄畴在按察使司内部限制顾悟尘,顾悟尘要是能在江东取得董原的支持,局面将不至于太被动。
林缚坐在大堂上胡思乱想着,林梦得与孙敬堂闲扯些家常话,等候了一个时辰,汤浩信才睡醒过来,拢着衣裳往外走,一边系襟扣,一边责怪马朝:“林缚进城时,你便应该唤醒我,哪里让他们坐等一个时辰的道理?早知道你这样,当初就应该将你赶回江宁去,免得耽误了大事。”
“汤公,是我坚持不让马朝闹醒你了,你要怨,还是怨我就好,”林缚站起来给跨步走进来的汤浩信行礼,说道,“这关头,什么事情再重要,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
他这话倒不是拍马屁,汤浩信已经七十有二了,须皆白,身居太子少保,出入宫中辅佐政事,还能修身养性,但是这时候汤浩信要负责山东这副烂摊子,山东郡司又都废后重组,诸事都千头万绪,没有一个稳定的体系可以依赖,可以说是汤浩信要事事关心,林缚最担心就是汤浩信的身子会先扛不住。
张协将山东这副烂摊子砸到汤浩信的手里,难道真就没有这层险恶的用心在里面?
汤浩信轻叹了一口气,在津海时,他只掌握大局,诸事由林续文、林缚等人替他担下,没有什么事情好操心的,这时大为不同,他的身体、精力比起在津海时,已经极大的不如,他心里也清楚自家事,但是已经走到这一步,无论如何只能咬着牙关撑下去。
汤浩信在昌邑哗变事件上安慰了孙敬堂几句,便又与林缚说起肖玄畴的事情。
实际上此时顾悟尘在江东的形势已经不大乐观,东阳乡勇的崛起,也使得东阳知府沈戎及东阳府军必然倒向岳冷秋。汤浩信也是希望林缚与江东左军能尽快回崇州去,只要江东左军能在崇州站稳脚跟,延续暨阳血战在地方所形成的声望,至少能江东郡更多的势力暂时保持中立。
“有件事,我要厚着脸皮跟你说一下。”汤浩信脸皮满是褶子,睡过一觉,精神尚好,拢着手跟林缚说话。
“汤公直管吩咐就是。”林缚说道。
“狱中羁押的四百余人,你这次都要带走吧?”汤浩信说道,“你替我问他们一下,要是有愿意留在山东的,山东有他们的位置。我打算沿胶莱河建一支运卒队伍,保障胶莱河道的畅通,一部人可以充入运卒队伍中去,流刑期间一过,加官进爵,并非不可期……”
流刑有流边、充军、充役诸种,流海岛是流,编为运卒可以算作充军。
林缚点点头,答应道:“行,我帮汤公问一声,想来有不少人愿留在山东。”
汤浩信见林缚答应的干脆,这么说也是保证会给他留一批人下来,看着一旁的孙敬堂一副唯林缚马是瞻、惟命是从的样子,他心里感慨万千:如今多事之秋,得人者得势,但是要如何才能得人?
想他以前,以为天下无人不能牺牲,断不会为小小的西河会大动干戈做出拥兵进逼山东这样的狂妄事情,唯林缚枭勇无畏,一怒而拔刀,孙家、西河会自然也死心踏地的为林缚所用。
这里面没有其他道理可说,唯孙家、西河会认定林缚才能保障他们的利益,自然死心相随。
这道理说起来简单,能做到者却难。
汤浩信一手促使青州军哗变,虽然一举抵定山东大局,但是乱兵流寇为祸地方,遗憾甚烈。虽然将一切罪责都推到柳叶飞头上,但地方上不是没有明眼人,这也使地方势力与汤浩信之间始终有一层隔阂难消。徐见深一来山东,就有好些人主动去抱他的大腿,主要也是地方势力担忧汤浩信为保漕运,会牺牲地方利益。
汤浩信又问过林缚对昌邑案会审决议的意见,见林缚没有意见,便使马朝给徐学见答复,送奏事折子八百里加紧进京,将这些事情一件件的迅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