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着他,却不得不一再做出令懦弱的他害怕的事。她的许多作为,他都知道,可是他都纵容了,因为他也知道,在这个寂寞的深宫里,真正爱他的女人,也只有她。甚至连他的母亲,也只是把他当成政治斗争的筹码。因此,他非常依赖他这位年轻的皇后。她能帮他拿主意、帮他决断,帮他除掉他无力除掉的政敌。作为交换,他给她莫大的权力,给她的家族无上的荣耀。在这个风雨飘摇的皇宫里,他们注定寂寞,只能彼此依靠。一旦谁打破了这种平衡,遭遇灭顶之灾也就在所难免。
他的母亲就是因为野心作祟,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同样,她也因为得到了她想要的权力,不得不埋葬了整个青春。
苏太后想到这里,泪盈于睫,忽然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宫女问她是否要去正阳宫垂帘听政,她摆了摆手,目光正式着前方,那是一副猛虎擒鹿的屏风,虎爪下柔弱的鹿无辜又可怜,她眼神凛冽,想起朝中的局势,谁是虎,谁是鹿,那就看看好了,她微微眯眼,锋芒毕露。
转头朝宫女吩咐道:“从今日起,哀家不再垂帘,让他们把奏折直接拿到昭阳宫来。”宫女有些诧异,苏太后看了她一眼,她立刻低眉垂首。“准备銮驾,哀家要去寿安殿祭奠先帝。”苏太后穿好朝服,向着宫门外走去。
离开皇宫,苏毅心情郁闷,骑着马在城里闲逛了一会儿,觉得无趣,还是回了齐王府。
苏峰正好要出府去,看到他,和他招呼了一声。“三弟,我正要去付家送礼,你去不去?”
苏毅瞧了他一眼,他现在几乎听到付家这两个字都快能爆炸了,偏偏有不解风情的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付子期的婚期本来定在九月初,因国丧而延期到腊月里,苏峰奉齐王夫妇之命去向郗家送礼。若是平时,苏毅听说要给付子期送礼,一定会跟着去,可此时他听到付家,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我才不去。”
苏峰瞧着他的脸色,拍了下他的肩道:“咱们两家不日就要成为姻亲,你这副样子若是给子期看到,定要觉得你瞧不上他妹妹。”
“我本来就瞧不上他妹妹,当着他的面我也是这么说!”苏毅扬着下巴,咬着牙恨恨的道。
苏峰又是一笑,上下打量着他:“你的眼光倒挺高,不过婚姻大事由不得自己做主,你最好别在父王母亲面前这样哭丧着脸,不然又要被他们教训一顿。”
他说完这话,就往前堂走去。苏毅当然知道他们都是为自己好,可是他心中就是不痛快,不痛快自己的人生不能由自己做主,不痛快自己的婚姻沦为权力争夺的牺牲品。
穿过王府花园,路过醉风轩时,看到洛凝从竹雨斋方向出来,不知道要往府里哪处去。
两个月没见她,她的样子一点也没变,身形仍是那么轻盈,丝毫看不出怀着三个多月的身孕。
洛凝也看到了苏毅,向他笑道:“你比那时黑了。”
“我娘也这么说。”不知怎么回事,只要见了她,心中的烦恼就能忘却一半。“我正要去尹夫人那里,你去不去?”
洛凝侧望着他。“我早上去请过安,这会儿心烦不想过去。”
想起太后的那番话,苏毅心中始终畅快不起来。洛凝瞧出他情绪低落,问他:“心烦什么?”
“说了你也不知道。”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她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扑哧一笑,道:“我知道了,你是在为那件事烦心。”
“什么事?你也知道了?”苏毅瞧了她一眼,她清丽的脸上带着笑谑。“我当然知道了,喜事一桩。”洛凝故意打趣。
苏毅却恼了:“是不是我二哥告诉你的,我就猜到他要告诉你。”
“是他告诉我的,又怎么样?难道这事他不能告诉我?”洛凝歪着脑袋不解的看着他。苏毅气呼呼的没理她。
洛凝撅着嘴道:“没来由的,忽然生什么气啊?这回你还真冤枉你二哥了,事情是尹夫人进宫见太后回来后告诉长公主和梅夫人,梅夫人又告诉了大嫂、莹莹和我。”
“一家子都碎嘴。”苏毅恨恨的抱怨了一句。
洛凝嘻嘻一笑:“你若是对这桩姻缘不满意,怎么不去和太后说清楚?男婚女嫁,强扭的瓜也不甜啊。”
“你和我二哥不也……”他想反诘她一句,想着不妥,硬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洛凝当然能猜到他想说什么,讪讪的装作没有听见。苏毅见她像是不大高兴,知道是自己惹她不快,有些歉意,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和苏砚是不一样的,我本来就喜欢他。”洛凝这句话倒真叫苏毅意外之极。他审视的看着她,似乎想看穿她说这话的用意。
洛凝回避了他的目光,幽幽道:“有些事虽然身不由己,但可以想办法化解,我看你现在不过是在自寻烦恼。”
“你也想劝我认命?”苏毅对洛凝的态度很是失望。
洛凝道:“我不是劝你认命,恰恰是劝你不要认命。你一旦认命,这人生还有什么希望?姻缘虽然是大事,但也不必为此事烦恼过甚。男儿志在四方。”
“看不出来,你倒豁达的很。我问你一句,你跟我二哥现在这样,是认命还是不认命的结果?”苏毅凝望着洛凝的眼睛,洛凝看着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这与你无关。”她轻声说了一句。
“呵,我真是多此一问。谁能真正了解和关心别人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