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淑芳想了想,又从背篓里掏出公用搪瓷缸,花一毛钱买了一份蛋花汤。
带着食物找到医院,齐淑芳打听到金婆婆已经被送到病房了,赶到病房门口,只见她仍然昏迷着,金教授坐在床前拉着金婆婆青筋毕露的左手,沉默不语。贺建军夫妇在门口蹲着,贺建党不见踪影,病房里空荡荡的只有金婆婆一个病人,医院里冷冷清清。
“二哥、二嫂,大哥呢?情况怎么样了?”
“建国你来了。”听贺建国问,贺建军夫妇同时站起身,“大哥在外面看着马车。”
贺建军转身去代替贺建党看车,让他过来和贺建国说话,张翠花则留下来向贺建国夫妇解释:“医生没啥办法,说现在没医疗器械能检查脑子,只给金婆子包扎一下伤口,涂了点止血消炎的药,灌了碾碎的土霉素,叫咱们等病人自己醒来。”
“光涂消炎药有什么用?”齐淑芳急了。
人的脑海十分神秘,异常复杂,稍不注意就能引发不良后果,金婆婆年纪老迈,心脑血管肯定比青壮年人脆弱,磕到脑袋,会不会出现颅内淤血、脑血管破裂等情况?
等贺建党过来后,齐淑芳从雨衣下面的背篓里取出食物塞到张翠花手里,请她平均分给大伙儿吃,自己脱下雨衣,略过和兄长寒暄的贺建国,直接迈进病房到床前仔细打量,还好,还好,金婆婆没有眼歪口斜,呼吸还算平稳,大块白纱布和被几条胶布黏着覆盖住整个额头,脸皮沟壑间隐约残留着血迹,目测伤口绝对没有王春玲说的那么小。
金教授听到动静抬头,嘴唇微微一动,千言万语都咽了下去。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
他只盼着老妻早点醒过来,医生可是说了,醒得越早越好。
齐淑芳也清楚这不是说话的场合,恶声恶气地数落金教授一顿,骂道:“净给我们惹麻烦,花了多少钱?误了多少工?我跟你说,你可得记住我大哥二哥的仁义,要搁别的生产大队,哪有干部管你们生死?不打你们骂你们就是好的了,怎么可能像我大哥二哥这样开证明开介绍信借马车地送你们到医院付钱看病。”
金教授唯唯诺诺,“是是是,是我们两口子摊上了好人。”
齐淑芳假装很愤怒地问花了多少钱,一会得补给贺建党和贺建军。
张翠花空着手跟进来,“补啥补啊?我们家和大哥家都没花钱,是爹给的二十块钱,花了没一半。本来和你们没关系,不该去打扰你们两个大忙人,但是临来前,爹说你们离县城近,家里离不了你大哥和二哥,就叫我们把事情交给你们。所以,大嫂就冒雨去找你们了。”
原来如此。
齐淑芳暗暗松一口气,既然贺父这么做,就表明贺父不以金教授是贺建国老师为耻。
既然贺父给钱了,王春玲说什么医药费?不会是想让自己夫妇出钱,然后这二十块钱她好带回去吧?依王春玲的贪婪,带回去就未必还给贺父了。
“怎么能让爹出钱?二嫂一会替我们把钱还给爹。这件事和大哥二哥才是真正的没关系。虽然我们和他们早就断绝关系了,但终究是受我们连累,大哥不得不接收这几个人,平白无故地分了不少粮食出去,还要操心生产大队的名声有没有被他们连累。”
“谁没摊上事的时候?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齐淑芳叹气。
“二嫂,你怎么不去吃东西?包子油条我都买了不少,够你们吃了。”齐淑芳对待张翠花的态度和王春玲截然不同,脸上眼里透露着亲近之意。
“我不饿,晌午我们都吃了从家里带来的干粮。”张翠花先是无奈地摊摊手,然后握拳将拇指往门口指了指,门口正好传来王春玲说自己来分,在她进门之前,食物就被王春玲抢去了,自己没好意思拿回来。
张翠花背对着门,门外的人看不到她的动作,只有齐淑芳和金教授看到了,但金教授只顾着自己的老妻,根本就不在意。
齐淑芳点点头,表示明白。
长嫂如母,王春玲做主分配谁也没法说不让。
王春玲紧紧抱着油条和仍然热乎乎的包子,兴高采烈地对自己丈夫道:“咱们一共两家人,一家分一半,五个包子和五根油条,咱们都吃过干粮了,正好,带回家给娃子吃去。”
她馋得直流口水,可想到家里瘦巴巴的孩子,王春玲硬是忍住了肚子里叫嚣的馋虫。
“大嫂,这东西凉了不好吃。”齐淑芳走过来,一人分了两个包子两根油条,金教授的那份让贺建国送进病房,贺建军的那份交给张翠花,面对王春玲的不悦,她很快就接了一句道:“等哥哥嫂子家去,我再给侄子们买点包子油条带回去。”
王春玲脸上顿时云开雾散,假意推辞:“这怎么好意思?”
“没啥不好意思,哥哥嫂嫂们急匆匆地过来,把孩子扔在家里,本来就该买点好吃的回去补偿他们。”齐淑芳给他们想了个可以接受东西的借口。
“对对对!”王春玲用力点头。
张翠花见大嫂答应得这么干脆利落,想推辞都没机会。
过了一会儿,王春玲突然咕哝了一句,“就算给孩子买,刚刚的油条和包子也不用分给那瘸老头!”肉痛啊!足足两个大包子和两根大油条。
包子和油条都分了,大家还是没吃,金教授是没心情,其他人是想着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