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淑芳刚踏进贺楼大队,就感受到了大家的热情。
贺楼大队今年的收入特别好,主要归功于打的野猪。
贺建党和贺建军两家今年的分红相差不大,去掉口粮和杂七杂八的费用,还剩六十多块钱,贺父十四块多的分红被他自己领走了,没给大儿子。得知齐淑芳一下子领了将近四百块钱,王春玲嫉妒不已,转眼一看,张翠花站在齐淑芳跟前恭喜她,急急忙忙地走过去。
“淑芳,恭喜你呀,领了这么多钱,都够你盖三间砖瓦房了。”王春玲不甘示弱,可不能让张翠花单独得到齐淑芳的好感。
王春玲笑脸相对,齐淑芳没感到受宠若惊,而是在想她是不是又要无条件索取了。
张翠花忍不住一笑,她和王春玲算得上是朝夕相处,早就察觉到王春玲的心态有点变化了,虽然还没恢复到一年前的正常程度,但比最近一段时间是好多了,也对孩子的教育上了心,就是效果还不明显。
“翠花,你笑啥?”王春玲不高兴了。
张翠花连忙摇手:“大嫂,我不是笑你,我是笑淑芳。”
“啊?笑我?”齐淑芳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明白张翠花笑什么,但是她很聪明,很快就察觉她是为了回答王春玲才说这句话,放下了手。
王春玲毕竟不傻,狐疑地看着张翠花。
“大嫂,我真没笑你。”张翠花可不想被这个嫂子记恨上,她心不坏,可是有时候做事不经过脑子,心念急转,想起王春玲刚刚的话,张翠花笑道:“我是想说,淑芳和老三已经在城里定居了,用不着在家里盖砖瓦房。淑芳,你说是吧?”
齐淑芳点头:“是呀,我和建国暂时不打算在家里盖砖瓦房。我们买房子时,借了不少外债,这笔钱得拿去还账。”
将来浩劫结束,经济发展,百姓的生活日新月异,老家肯定要用新房子取代茅草屋。
自始至终,她和贺建国就没打算放弃老家这块宅地基。
王春玲和张翠花了然,她们一直都在想,贺建国和齐淑芳哪来的钱在城里买房子,虽然他们俩之前挣了点钱,可去上海就花得差不多了,要是用借的钱就能说通了。
张翠花中午邀请齐淑芳去自己家吃饭,割了一块腌渍的野猪肉和大白菜炖了一个菜,又剁了半只风干的野兔子和半只鸡,炒了一盘蒜黄炒鸡蛋,主食就是红薯杂粮饭和三合面的煎饼。唯一在家的贺道星高兴得上蹿下跳,他两个哥哥满七岁后就上学了,没有等到十岁再去。
“三蛋,叫你爷来咱家吃饭。”妯娌两人合力做饭,摆上了桌。
“哎!”
贺父想知道小儿子现在的生活怎么样,就过来了,五个人围着桌子吃饭。
一边吃,一边说话,快结束的时候,齐淑芳突然想起贺建国对自己的叮嘱,忍不住开口道:“爹,我和建国见到大姐了。”
桌上热闹的气氛一扫而光,大家的筷子同时停下,桌面上寂静无声。
贺父放下碗筷,沉着脸:“提她干嘛?咱家没这个闺女。”
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嘴里说不提,心里怎么可能不惦记?张翠花始终记得婆婆临终前的遗憾,主动问道:“在哪儿见的?什么时候见的?大姐现在过得怎么样?听娘说,大姐从小就聪明伶俐,说话办事都很干脆。”
“昨天我的同事和建国的同事结婚,婚礼在建国单位里举行,偶然碰见了大姐,居然是我一个同事的大嫂,二嫂你说巧不巧?大姐现在是食品厂的六级工,日子过得特别好。不过大姐一开始没认出建国,也不知道我是她弟媳妇,还拉着我说了好一阵子话。午饭快结束的时候,别人叫建国全名,大姐才回头看我们一眼,没说话就走了。”
贺父讥讽道:“时隔十来个年头,建国现在长得又高又壮,你又把建国打扮得比城里人都好,不再是以前面黄肌瘦的小泥腿子,她当然认不出来。”
最了解女儿的人,莫过于贺父。
一想到贺建红,贺父就觉得非常痛心。
他不敢说自己这辈子做的都是好事,但是花在儿女身上用的心思他敢说自己无愧于天地,男也好,女也好,都是自己的骨肉,一直都是公平对待,努力让他们接受教育,增长见识,不做目光短浅的文盲,而且因为贺建红年纪最大,又是女孩子,弟弟没出生时她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什么好的都先紧着她,后面几个兄弟都是穿她穿不上的旧衣服。
可是,疼爱换来的是恩断义绝。
当时他气得差点昏厥过去,真想当面问问她娘家到底有什么事情对不起她,置娘家的生死于不顾,想到还有一家老小面临着灭顶之灾,他不得不咽下这口气,强撑着决定出去逃荒要饭,幸亏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准备逃荒的前夕,贺建国发现了自家祖屋是栗子粉墙。
虽然生气,但老父老母惦记着大孙女,他不得不叫贺建国给贺建红送栗子粉,本以为女儿之前可能是粮食不够吃所以绝情,后来他才明白,这个不给贺建国开口机会甚至和自己家再无来往的女儿就是自私自利!
贺父越想越气。
“爹,您别生气,说不定大姐后来也没认出建国,才没相认。”张翠花不喜欢这个大姑姐,虽然自己进门时她已经出嫁好几年了,姑嫂之间没相处没矛盾,但是一年见那么两三次,足以看出大姑姐是什么性格,尤其是自家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