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父忍不住道:“没有良心!老周大哥,你这堂哥没有良心哪!对父母不孝,对老妻不义,对儿孙不慈,不孝不义不慈,就对国忠了,算啥人呐?”
老周苦笑道:“俺也这么说,唉!可是有啥用呢?没见这件事影响他做官。”
“还做官?你那嫂子侄子呢?”贺父问道。
“死啦,都死啦!”
贺父和贺建国吃惊道:“死了?”
“建国前咱这不是爆发了一场大战役么?”见贺父和贺建国点头,他继续道:“俺当时参加了,俺当时就是一个小兵。俺听说有个职务很高的名字叫周世韶,俺偷偷躲在角落里看到了他,就是俺堂哥!虽然十几年了,但俺一眼就认出来了。俺想找他,俺想问问他对得起对不起俺大爷大娘和俺嫂子,怎么来到自己家乡了,也不去祭拜自己爹娘,不去看望自己妻儿。可是俺走不到他跟前就被拦住了,俺报了名,拦着不让俺见他的人就更多了。俺当时不知道啊,以为是俺堂兄不想见俺,后来才知道是他找的那小婆命令他手下的人拦住俺。”
老周愤愤不平地接着道:“那小婆还叫人打俺哩,说俺扰乱军心,把俺给抓起来了!那小婆也在军中。是薛兄弟当时跟着慕老,俺堂兄的头儿又是慕老的儿子,薛兄弟说情才放了俺,可直到战役结束,直到俺退伍,俺都没见到俺堂兄。”
贺父摇了摇头,对于周世韶这种人简直不知道怎么评价。
老周道:“俺也看不起俺这堂兄。俺嫂子就死在那时候,有人说俺嫂子是郁郁而终,其实不是啊,俺嫂子已经不在意俺堂兄了,刚刚给俺侄子娶了媳妇,一心想含饴弄孙,是不小心踩到生锈的铁钉,当时没放在心上,结果得了破伤风送了命。”
老周一脸可惜,怨恨上天不公。
说到这里,过了好一会儿,老周长吁短叹,“俺嫂子死后很快就建国了,大院子充公,俺侄子和侄媳妇搬走了。过了七八年,俺侄子生病死了,侄媳妇改嫁,把刚刚两三岁的娃子送到俺手里,俺当兵多年,没有老婆孩子,就一个光棍儿,俺就好好养着了。”
“您是说,周凌云就是您堂兄的孙子?”
“是啊,亲孙子。”
贺建国想了想,“这段故事周凌云不知道?”老周开篇之前说让自己转告周凌云,那么就说明周凌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不知道,俺觉得他年轻,怕他冲动地去找俺堂兄,俺后来听说,建国后俺堂兄就当了不小的官儿,现在做得更大了,应该也退休了吧,在上海。所以,就没跟娃子说,俺本来想等等,等他二十岁后再告诉他,谁知俺这身子骨不争气,恐怕熬不了多少时间了。”
贺建国父子唏嘘不已。
老周把盒子往前一推,“俺把所有的积蓄都汇给俺娃子了,这东西没法寄,怕在路上丢了,所以委托你和你媳妇帮俺收着。”
“什么东西?如果很贵重,我想,多找几个人作证比较好。”
老周摇摇头:“不用了,有些东西见不得人,容易惹麻烦,如果有人见到后动了歪心,不值当的。”他说完这句话,慢慢打开盒子。
贺建国以为会泄露出一阵珠光宝气,因为金银珠宝见不得人,结果并不是。
是六个字画卷轴,还有一块砚台、两块古墨和一块田黄石。
“这是俺大爷在俺堂兄变卖家产时留下来的传家之宝。乱世时古董不值钱,黄金值钱,就留下来了,俺侄子也没拿去支援国家建设。六幅字画,其中有两幅出自宋徽宗和乾隆,都是真迹,剩下四幅画无一不是古代大家手笔,比什么黄金珠宝重要多了。”
老周说完,一一展开给贺建国看。
贺建国本来就精通这一道,很快就确认老周说的是事实,全是无价之宝,砚台是宋代的端砚,属于上品中的上品,田黄石也是佳品。
听了他的鉴定,老周倒有些惊奇,道:“建国同志,原来你懂这个啊?我自己不怎么懂,当时我侄媳妇把字画和东西交给我时,我还特地拜访一个现在已不在世的先生才确定。虽然我那侄媳妇扔下娃子改嫁,但是把家传之宝都留给娃子,也算不错了。”他不恨侄媳妇,人家不到三十岁,让她守一辈子寡就太强人所难了。
“略懂皮毛。”就算一开始是略懂皮毛,现在也算是很精通的大师了,因为有个喜欢珠宝古董的老婆,天天买这些东西,经手的多了,见识也就更广了。
老周连声称赞了几句。
他把字画卷好系好,重新放到铁皮盒子里,郑重地交给贺建国,“建国同志,我老周这辈子庸庸碌碌,守着纪念塔干点杂活儿,有一二好友但因其家庭复杂,不敢托付,只能托给你和淑芳同志,我是相信老将军们的眼光。”
他没有孤注一掷,来之前,汇款时,他给周凌云寄了一封信,把留给他的东西一一说明。年纪是老迈了,脑子可一点都差,也早早地防备着东西被贪污的可能。
关于周凌云的身世没在心中提,则是怕周凌云知道后影响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