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妇面上显出种嫌恶,而又迅速消退,道:“是么?这可真是个翻天覆地的说法!却不知怎么讲?”
南宫雪道:“他……唉,你知道他曾经深爱过一个女孩子的事么?直到他死的那一刻,都始终爱着她,虽说那女孩对他毫无爱意。或者,可说正是为她而死……”
见那老妇本来浑浊无神的双眼突然瞪大,似乎对她的故事很有几分兴趣,甚至有几许急不可耐的焦虑。暗自叹息,心道:“死者为大,对他生前之事,我本来不该乱发议论……但世人都不懂他,我一心给他平反昭雪,能多挽回他一分的形象,也是好的。”
于是润了润干裂的嘴唇,轻轻开口。她讲得很慢,就她所知,依着时间进程,连每处细节都详尽复述一遍。末了又流下满脸泪水,道:“你说,像他这样的人,能称作坏人么?若他也算是丧心病狂的大魔头,那么名门正派那些个披着道德外衣,骨子里却自私虚伪,尽做些见不得人之事的伪君子,又该叫做什么?世上没有所谓的公平,他正是在渴求公平中,等死的。”
在她叙述中,那老妇起始还是怒容满面,直到眉头缓缓舒展,直至最终,脸上终于也流露出一丝惋惜。道:“姑娘,你如此信任我老婆子,将你跟他的秘密,全都说给我听了,就不怕我在教主面前告密,对你不利?”
南宫雪苦笑道:“或许吧,或许我为了保全自己,的确该说些谎言。但在他的面前,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说谎。我想他在天有灵,也会看着我,不会眼睁睁见我落入死地的。是不是?”
那老妇叹了口气,上前来换去了两枝燃尽的香,道:“你有所不知,我的全家,都是给残煞星所杀。那还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嗯,约莫就是残煞星这个名号,在武林中风头最盛的那段时期,人人谈之色变。最终全家仅余我一人生存,可惜我身老力弱,又不会半分武功,纵有满腔恨意,也无法手刃这魔头,给老头子和孩儿、儿媳报仇。后来我听到他的死讯,实是欢喜的了不得。听说死得很惨,灰飞烟灭,连一块残余的尸骨也没留下。耳中听来,总是不过瘾,便想亲眼瞧瞧。于是我没向旁人说,就独自一人,连问带访的到了这处魔教旧址。说来也是无用,我一个孤老婆子,又有谁会关心我想干什么、到哪里去?我没见着他的坟,只见着一块残破不堪的墓碑。后来七煞魔头见我对墓碑有所不敬,大发雷霆,本想当场杀了我,最后气焰却又软了下来,说到是‘不愿在他的灵前杀人’,这可有多会找借口!他又说作为惩诫,罚我一辈子看守他的墓碑,给他扫墓上香。最初迁入宫殿的几日,虽说住在何处,对我已是无所谓。但我丈夫、孩儿的坟上都长了青草,尚自无人吊祭,如今却要我在此,日夜给仇家守灵?这口气如何能够咽下?但七煞魔头之威,势不可抗。起初几日,我总要在他灵位上吐几口唾沫,又或是将牌位摔下,踩上几脚,反正只要事后擦净,他也看不出来……”
南宫雪面上隐有怒容,柳眉竖起。那老妇紧接着又道:“不过,以后不会再有了。姑娘,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能得你如此盛誉,想来也不会是个罪大恶极之徒。造那许多杀孽,权且将他当做一个刽子手便是!真正的凶手,还是那幕后指使者。”
南宫雪应道:“不错,那是魔教的前任教主。如今他既已死了,你同殒堂主的恩怨,想来亦可两清。便算是我拜托你,好好为他守灵,好不好?他这一生,实在是够凄惨可怜了,别让他死后,再受人玷辱。”说罢双手合十,在灵位前深深拜了下去。那老妇也学着她姿势,正色参拜。
次日,南宫雪正在房中歇息。昨夜屡经大喜大悲,疲惫已极。突然有教徒前来叫门,称教主有要事召见。初时只道又是经人戏耍,本待不做理会。但等过片刻,却又想那些人玩这套把戏,昨天刚被拆穿一回,怎样也不致愚笨至此,再给她依样画葫芦一遍?于是强撑起身,披上外衣,匆匆赶往殿中议事厅。
进入后却见厅中仅江冽尘、玄霜与左护法三人,心下不由一紧。难道江冽尘真已有所知觉,这便要对她下手?眼光自然而然的向玄霜瞟去。
玄霜一接触到她眼神,登时面色剧变,似乎参杂了些愤怒,立时将头转开。这不由更令南宫雪起疑,暗道:“倘若真是他出卖我,要生气的也该是我才对,他来凑什么热闹了?”实则玄霜见她望向自己,便知是心中已有怀疑,昨晚承诺倒似全成空谈,是以恼火不已。
左护法冷冷的道:“右护法,你迟到了。”南宫雪强笑道:“是啊,不小心睡过了头,刚才穿衣起身,请教主恕罪则个。”
江冽尘淡淡一笑,道:“无所谓,右护法刚到我教中,对许多规矩还不熟悉,不必跟他计较。就不知你昨晚忙了些什么?倒似很累的样子?”他这随口一问,南宫雪不知他是否另有深意,竟是连手足都骇得冰凉。
玄霜瞟了她一眼,正是这副畏畏缩缩之象,最易令人起疑。本已打定主意不再理她,却仍是狠不下心,道:“右护法很是好学,读起书来孜孜不倦。估计昨晚上又在通宵夜读了不是?”南宫雪见他给自己一个台阶下,递去个感激的眼神,胡乱应了两声。
玄霜却避而不接,冷哼道:“你又没打算去考皇室状元,要这么用功读书干什么?”想来他